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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沙冢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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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沙冢残阳 (第3/3页)

压过了风暴的嘶吼。他毫不犹豫地将巨斧丢弃——那沉重的兵器在此时已成累赘。他俯下身,用还能动弹的右臂和肩膀,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地将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齐永丰背起。齐永丰的身体滚烫而沉重,每一处伤口都触目惊心。

    严静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双臂的剧痛和体内的伤势踉跄跌倒。暗瞳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截断裂的矛杆(不知是哪个渊民战士的遗物)踢到严静手边。矛杆冰冷,带着血腥和沙砾的粗糙感。严静用焦黑的手指死死抓住这唯一的支撑,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走!”暗瞳低吼一声,捂住胸前的伤口,踉跄着在前方带路。他记得来时模糊的方向,记得某个崩塌石堆后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掩埋的狭窄缝隙——那是他们唯一的、渺茫的生路。

    雷震山背着齐永丰,严静拄着断矛,暗瞳在前引路,三个血人,带着一身惨烈与绝望,一头扎进了那末日般的狂沙之中。沙暴如同无数条鞭子抽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碎石击打着甲胄和血肉,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他们身后,那巨大的祭坛废墟,连同无数玉蝎卫、渊民战士的尸骸,以及石母崩塌的遗骸,正迅速被漫天黄沙掩埋,堆砌成一座庞大、新鲜、埋葬了无数生命与野望的巨大沙冢。

    当他们终于跌跌撞撞、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一处崩塌形成的狭窄缝隙中挤出,重新回到漠上地表时,映入眼帘的,是比地下更为辽阔、更为残酷的末日画卷。

    天空被无尽的沙暴笼罩,昏黄一片。无数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金色沙暴龙卷,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又似疯狂扭动的巨蟒,在广袤的白骨沙海上肆虐、移动。视野所及,曾经还能依稀辨认的战场痕迹——破碎的营寨、断裂的兵器、倒毙的战马与骆驼乃至堆积如山的尸体——此刻都被一层厚厚的、流动的、带着诡异金色光泽的沙尘迅速覆盖、抹平。

    博斯王庭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狼旗,早已被沙暴撕碎、掩埋。溃散的博斯士兵如同无头的苍蝇,在沙暴中哭嚎奔逃,旋即被狂暴的龙卷吞噬,或被流沙陷坑无声地埋葬。玉王子的中军大帐所在之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不断被沙尘填埋的深坑,以及几片残破的、镶嵌着金线的华丽帐幔在风中无助地飘摇。那位睥睨漠上、野心勃勃的王子,连同他座下那些强悍的沙化战士,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只有沙暴深处,偶尔闪过一道极其暗淡、扭曲不似人形的巨大暗影,带着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转瞬又被狂沙吞没,留下无尽的悬念与恐惧。

    残阳如血。

    一轮硕大的、被沙尘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夕阳,正挣扎着沉向西方沙海的尽头。它那垂死的光芒,带着一种悲壮到极致的金红色,穿透层层叠叠的沙幕,艰难地泼洒下来。

    这光芒,将雷震山背负齐永丰那如山般沉重却摇摇欲坠的背影、将严静拄着断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却依旧挺直的纤细背影、将暗瞳捂着伤口踉跄前行的佝偻背影,还有他们身后那座在沙暴中迅速隆起、埋葬了所有喧嚣与野望的庞大沙冢……

    都染成了一片。

    一片浸透了鲜血、疲惫、绝望,却又在无边黑暗中,透着一丝不屈与苍凉的金红。

    沙冢残阳,血色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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