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阴景炼形,化灰(4K) (第3/3页)
声、机械门开启的震荡,以及夹杂着惊疑与亢奋的呼喊。
白袍的技术人员、满身油污的工匠、甚至一些抱着记录板的文员,纷纷从藏身的角落、从尚未完全毁坏的车间里涌出。
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工蚁,奔向中央圣所那片明亮的区域。
……
与此同时,鹰巢之外,翡冷翠的地面上。
阳光正明媚,天气好得不像话,仿佛昨日的硝烟与血色从未在这座圣城上演。
甚至有不知名的白色小鸟在崭新的断头台间跳跃,发出清亮而愉悦的鸣叫。
然而,圣彼得广场,拉特兰圣约翰大教堂前,乃至维斯塔神庙的遗迹旁,经由施夷光的督造,一座座新的火刑架在醒目的高处被竖立起来。
它们所用的木材,不乏从被砸毁的贵族包厢、被查封的裁判所库房里拆出的名贵橡木与乌檀,此刻却只作为焚烧的燃料。
投降的橄榄枝尚未枯萎,审判的火焰已然升腾,肆意吞噬着那些曾自以为聪明的投机者,那些在旧时代如鱼得水的权贵,那些试图以财富和谄媚在新秩序中换取一席之地的“前朝余孽”,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他们被剥去了象征身份的华服,仅着灰色赎罪袍,脖颈上挂着列明罪状的木牌,躯体在铁链的禁锢下扭曲,声嘶力竭地辩解,祈求宽恕,声音却被木材爆裂的噼啪声淹没。
火光摇曳,映照着广场上无数张麻木、恐惧、或带着隐秘快意的面孔。
“你投诚≠我接受”
立场的灵活转变,掩盖不了灵魂底色中沉淀的罪孽,洗刷不掉记忆深处凝固的血污。
她和赵青根本就不在意孱弱罪人的感受。
过河拆桥?激化矛盾?舆论指责?惧而反抗?能奈何得了两人分毫吗?
那些在火光中哀嚎的,不乏来自博尔吉亚、美第奇、奥尔西尼等显赫姓氏的成员。
他们曾是一个庞大体系的核心部件,一个个以血脉和联姻编织的、成员数以万计的庞然大物。在这个体系内部,绝大多数人自出生起,便被视作维护家族荣耀的工具与可增值的财产。
这些人被卷入一场无尽的内耗,在“优胜劣汰”的冰冷信条下,一个人的价值被严格量化。
一旦被认为失去了价值,便会面临无情的“淘汰”,其命运轻则被边缘化、“报废”,重则如同冗余的资产被“回收”,“卖出去”以换取利益。
家族内部的晋升通道,对于旁系而言,卷得太厉害,如同在刀锋上跳舞。许多人在这种无休止的竞争中彼此倾轧、践踏,其实就没有机会感到何为发自内心的、不被功利计算的快乐过。
整个体系内部充溢着社达法则,一切行为皆由功利驱动。
细究起来,很多人也是受害者,被这架贪婪的机器异化、吞噬。
因此,审判亦分层次。
手上未直接沾染无辜者鲜血、罪责较轻者,只是脸上刺字,以作警示与区分,尚存改过之机。
而对于那些身负重罪——发动不义之战、大规模虐杀平民、以酷刑取乐、推行奴役政策者——清算的手段则更为森然。
除了经典的斩首和火刑外,还有车裂、镬烹等源自东方的刑罚,于此地重现。
“当三族者,皆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舌。”
为了弘扬传统文化,具五刑也被端了上来。
这是施夷光最熟悉的律法,来自于她的时代。
至于宫刑,因其专用于惩处淫邪之罪,与此间政治、经济重罪无涉,故未采用。
目光放回这酷烈的处刑现场,亦不禁令人联想到翡冷翠本身的华而不实。
初来者或许会被城中恢宏的大教堂、精美的雕塑、发达的机械工业,广场上精心修剪的草坪、贵族别墅区那仿若天然形成的园林景观所迷惑,以为翡冷翠的底色是绿意盎然、充满活力的。
但实际上,那些被精心呵护、用于装点门面的“绿洲”,恰恰反衬出了这片土地精神层面的极度贫瘠与压抑,神学的枷锁、严苛的等级、赤裸的功利主义,早已将大多数人心的土壤侵蚀得贫瘠不堪。
所以,必须要彻底净化、毁灭。
这是对旧世界“形”之存在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物理性的否定。财富、地位、权势,这些曾经坚固无比的社会形态,在更为绝对的力量面前,与那些在火中逐渐碳化的躯体一样,终将化为灰烬与虚无。
地底,是对“个体之形”的超越探索。
地上,是对“社会之形”的残酷解构。
它们自然渲染出了别样的意境。
合在一起,描绘了某种串连生死的因果。
……
“你看到了什么?”不知何时,赵青出现在了施夷光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倏地发问。
“我看到潮水正在拍岸,染业的‘色荷’反复涨落,光和火焰浸润于血。”
“现在呢?”
在另一个世界,古老又崭新的枯木面具被敷上脸颊,释放出重塑过后的天地法则。
“……融雪铸就了无匹的利剑,铭刻着苍陨之章,后生而成先,莫见其形,莫知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