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新旧之际,圣人王传道 (第3/3页)
经地说道,“朕以为,那便是最微弱的雷电。这个电,隐藏的奥妙恐怕更为珍贵,但朕相信,终有一日还是能参透、能驯服的。如今博研院和大匠们先尝试驯服那水热水气之力,将来若能驯驭雷电,应该是妙用无穷。”
陈继儒等人怔怔地看着皇帝。
你当他是胡说八道吧,但听着确实是那么回事,许多自然现象都好像让人豁然开朗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要是信他吧,又总觉得这无形引力什么的……太虚无缥缈。
但朱常洛自有说法:“以前治学,所言气、理、道,同样是不可捉摸。朕治学,愿以有形探索无形。以此观之,从上古先秦到如今,芸芸众生何以繁衍生息也自有脉络。这其中,无不牵涉格物致知悟出来的学问。先说上古时,其实如今身边就有例子,那便是女真……”
这就说到大家都在行的话题了。
然而这次皇帝把自然格物科所关注的内容也与之结合起来,提到了生产技术和生产能力对社会制度变迁的影响。
女真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因为他们够原始。其内既有相当原始的野人女真和北山女真,也有更加先进的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
从采集、渔猎,到耕种、畜牧,农业技术进步带来的生产力提升影响很大;从石捶木棍,到青铜,到铁器,到如今的火药,战争的技术也在不断提升。
人倒是一直这样,私欲与公心并存。私欲是天性,因此最早是奴役奴隶来获得更多利益;公心则是因为人对抗自然繁衍生息,自然应该抱团,因此要组织起来。而相对有自由的人越多,越好激发他们为自己打拼的动力,因此总体上更文明的大明就不会像女真那样仍有很纯粹的奴隶包衣阿哈。
从分封到郡县,又是由于交通等各种技术原因,中枢可以有效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大了,自然不必再采取“放养”的方式。
“这也佐证了朕所说的,变化是绝对的。从来没有一法行万世,学问增长了,手段变多了,有时候是在位者自己就求变,有时候是被逼迫着要变。智者自当顺势而为,而既知这学问大道其实一直在往前走,更该主动去精研学问,创造时势。就说此次朕去通辽会盟诸族,为何他们慑服之此,因为要想想那九雷铳与他们的马匹弓矢之间,有多少学问他们还踏不过去……”
这是活生生的案例,皇帝竟然从这个角度来解释他的功业。
无他,唯力大耳。
难道他们是从品德、感情上认可长生天汗了?不是,基础仍旧是武力。
而他们足够聪明,看到了大明火器的进步,看看自己对冶铁、铸造、火药,还有最基础的农业养活更多人口、以更加高效的治理方式整合人力物力……他们需要跨过的自然格物和人文学问还太多。
令他们绝望。
因此对方既然明明可以不断抽你,伸出手来却只是摸摸你,难道他们是骨头贱才摇着尾巴把脸凑上去?
“因此,朕以为衍圣公那句话很不错。得其法,才能近其道。”朱常洛总结,“便是经史人文学问,能够更得法,领悟也一定会大有不同。青史之中,每一个人物的言行举止,首先在于他是一个人,有他的私心,也有他的公义,在时局之中做出取舍。当今之世,不论是身居朝野的官绅,还是各行各业的百姓,同样如此。”
“朕以为,官绅治学、治政,恐怕正因不得其法,故而难以见长远,易执迷一时得失。朝廷施政,规划不基于学问道理,往往是一时权宜。地方政务,更赖主官,水利、路桥便是明证。这回叶宰执说得好,今后当效仿当年从中枢开始规划举国水利、路桥的法子,朕以为这就是看到了长远。”
像是在这里说明了为什么选择叶向高的原因。
叶向高什么时候说了这些?
朱常洛也不解释,而是对太常学士们说道:“朕这格物致知论也不必为至论,但能一步一个脚印,君臣都能在学问上更进一步,则泰昌朝文教称得上于学问大道有所建树,卿等以为然否?”
今日,是圣天子的主场。
太常学士们不管原先想法如何,接受了从自然哲学到人文哲学的密集轰炸,现在脑子都嗡嗡的,看着皇帝殷切的表情只觉得他耀眼。
不管再怎么说,听天子讲学,而且天子能讲出来让他们从灵魂深处也震动的东西,这实在过于罕见。
青史之中,又有谁?
其他人不好说,李廷机先带头下拜:“谨受教!”
于是其他人自然也都说了这句话。
实情便是这样。
他们不知道,伽利略和开普勒才是内心最为震撼的。
他们原只知道东方皇帝博学,他们现在才发现……东方皇帝简直像是全知的天帝一般!
从最宏大的日月星辰,到最微小的物相变化,他都能解惑,都能传道!
这里才是科学的圣地啊!
朱常洛一心引导着学问思想的变迁,孔尚贤一心勒住大祸临头的孔家。
叶向高在准备成为帝国宰执,谢廷赞杀气腾腾地再赴曲阜。
泰昌九年一点点走向年尾,赶考的士子们大半汇聚京城。
泰昌十年就要来了,有的人还没准备好迎接新的时代,有的人已经醍醐灌顶。
徐霞客在腊月十八这一天,抬头望着紫禁城的宫门。
他还叫徐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