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年终大会 (第1/3页)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地挂在烟囱上,将半融化的积雪染成铁锈色。
钢铁厂的高音喇叭突然发出电流刺啦声,惊飞了蹲在电缆线上的麻雀。
播音员小周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请各位同志注意!请各位同志前往大礼堂,即将举行年终大会!重复一遍,年终大会马上开始,请大家尽快到场!”
机修车间的机床轰鸣声最先停歇,李师傅关掉铣床电源,铁屑还在工作台上蹦跳,他就扯下油污的手套:“瞧瞧,往年都是厂长黑着脸训话,今年喇叭都透着喜庆!”
钳工小王甩着扳手跑出门,工服口袋里的饭票叮当作响:“听说今年每人多发二斤粮票,不知道真假?”
锅炉房的蒸汽阀门“噗嗤”喷出白烟,老张师傅抹了把汗,往棉袄里塞了塞:“管他发啥,能歇仨小时就是好事!”
办公楼里,打字员小张按住被风吹跑的报表,冲走廊喊:“王姐,礼堂占座去!”
财务科的算盘声骤然密集,赵会计把最后一串数字划拉整齐:“急啥,往年咱们科室都是坐前排。”
她嘴上这么说,却率先抓起印着红双喜的搪瓷杯,往礼堂方向快走,鞋跟在水磨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主干道两侧的白杨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把指向天空的铁叉,枝梢挂着的冰棱在夕阳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路边堆着半融化的煤渣,黑褐色的雪水顺着排水沟蜿蜒流淌,在低洼处积成小小的冰镜,映出烟囱和人群晃动的影子。
废弃的冲压机床蒙着层薄雪,巨大的齿轮牙口处还卡着片枯叶,像是被时光凝固的猛兽。
空气里飘着煤烟和机油混合的暖烘烘的气息,与北风卷来的寒气撞在一起,在人们鬓角凝成细小的霜花。
人流顺着主干道涌向前方,棉服拉链碰撞声、饭盒晃动声、此起彼伏的寒暄声织成一片。
无数白气从人群头顶升起,像极了炼钢炉里蒸腾的热气。
热处理车间的大刘拍着供销科老陈的肩膀:“听说今年胡厂长要念绕口令,去年把‘安全生产’说成‘安全生产蛋’,哈哈哈!”
老陈咳了两声:“小声点,人家是转业干部,口音重咋了?”
大礼堂的红砖外墙挂着褪色的“团结奋进”横幅,铁栅栏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长鸣。
门卫老吴抱着签到本直发愁:“一万三千号人,这礼堂坐得下吗?”
话未落音,炼钢车间的队伍已经涌进来,工装鞋底的煤灰在地面踩出深灰色脚印。
礼堂内的长椅发出“吱嘎”抗议,有人喊着“往里边挪挪”,搪瓷杯磕在椅背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二楼的女工委区域,几个女工正把棉帽往椅背上挂,毛线辫子甩来甩去:“看见没?主席台多了张红桌子,肯定要发奖品!”
“嘘——胡厂长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嘈杂的礼堂突然静了半拍,只听见暖气片“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声音。
但很快,交头接耳声又像潮水般涌来,混着礼堂顶棚漏下的几缕阳光,将寒冬的下午烘得暖融融的。
主席台的红绒布在夕阳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胡厂长的军绿色中山装熨得笔挺,领口别着的钢笔在灯光下偶尔反光。
他落座时,木椅发出轻微的呻吟,左右两边的副厂长和工会主席立刻调整坐姿,搪瓷缸在桌面上排成整齐的一列,缸沿的茶渍像是某种隐秘的勋章。
“同志们!”
胡厂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我们钢铁厂,是社会主义建设的螺丝钉”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车间里匀速转动的传送带,从“大炼钢铁的光辉历史”
讲到“计划经济的伟大成就”,最后绕到“食堂要注意节约用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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