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可遇不可求 (第3/3页)
宾客送上礼品。”
“送礼品为什么要用筐,而不是用手直接给呢?”
王扬一怔:“这个可解释的角度就多了......”
老鲰耶眼皮半垂:
“我听闻有一种说法是古之赠礼,必以竹筐承之。虽轻如束帛,亦郑重纳于筐中,非只为尽礼仪之饰,亦使君子远财贿而养廉耻之心。”
王扬看了眼老鲰耶,简单回应道:“是有这种说法。”
老鲰耶手指在锦被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很随意地说道:
“古君子不讲货利,听说今日汉地的士大夫也是如此。但王公子何以对生意之事如此上心?以公子的家世,生意不生意,钱不钱的,大概也不重要吧?”
原来如此。
“怎么不重要?贫家骤富,犹着麻履;士族中落,不能卖车。家世越好,需要的钱就越多。寻常人衣食住行,够用就好。高门里动静多瞻,唯恐失坠门楣。再说现在不比古时了。所谓朱门易朽,黄白永继。多少衣冠世族,因贫见弃于姻亲?又有多少阀阅门庭,为钱通婚于庶族?(即当时所谓“婚宦失类”,不仅为人所鄙,如果是官身,还可能被弹劾)太史公早言:‘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时易世变,若再拘于古义不知变通,必见弃于当世。《易经》之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岂独《易》道然哉?”
王扬若有深意地看向老鲰耶。
老鲰耶神色无任何变化,沉默片刻道:
“和汉使一谈,真是获益良多。《小雅》对于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我还是喜欢读《郑风》《卫风》,男男女女,桑间濮上,让我这把枯骨头,也能想起些少年时光。《卫风》中有一首‘氓之蚩蚩’,写得很是动人。其中有一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不知这句话该如何解呢?”
王扬沉吟道:
“童稚言欢宴,笑颜在眼前。誓约犹盈耳,君意已更迁。”
“解得好!誓言犹盈耳,君意已更迁。汉使果然出口成章。人心之改,甚于浮云之变,所以天下那么多痴怨男女,由此可见,誓言难信。”
这次换成老鲰耶若有深意地看向王扬。
“要想誓言牢靠,有二途。一曰同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若两情皆如磐石,纵江河倒流,此志不转。二曰同利。若盈亏相依,福祸相倚,则虽非至情,亦能终始。同心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同利嘛.......”
王扬与老鲰耶对视,微微一笑:
“有时候,亦是可遇而不可求。”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视线相接,不避不让,仿佛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老鲰耶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两个侍女低着头,退出屋子。
“汉使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扶我坐起来,我感觉我的屁股快要躺僵了。”老鲰耶不再说风雅颂,语气也更随意了一些。
“敢不效劳。”
王扬上前,小心地扶起老人,像扶起一株被虫蛀空的老树。此时老鲰耶的手指像枯树枝般缠到王扬的腕上,耷拉着的松弛眼皮突然掀起,眼中流露出古怪的笑意,只听他在王扬耳边轻声说道:
“根本就没有主战派与主和派,也没有什么大军围剿,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