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第3/3页)
不是胎儿,而是南京城未熄的余烬。
巨大的枪声与印刷机的轰鸣声在密闭空间同时炸响,程墨白的子弹击碎笠原的镜片,飞溅的玻璃碴如冰雹砸在报纸上齐助教照片的眉眼。
笠原的子弹则穿透了油墨桶,靛青的汁液喷溅在"三十万"铅字上,白纸刹那间染成尸布般的惨青,仿佛三十万冤魂的指甲抠进了纸背。
印刷机仍在疯狂吞吐,滚筒上沾着笠原的血渍,程墨白踩住对方手腕时,手术刀在月光下划出凄厉的弧光,笠原喉间迸出的京都腔调混着血沫:"你杀不死战争……"程墨白用枪管砸碎他另一只手,油墨滴进伤口的瞬间,突然想起老船夫竹篙劈开血浪的闷响,想起男孩蓝布带在江水中舒展成狰狞的鬼脸,想起南京城垣在火光中坍塌的轰鸣。
"但我能杀死刽子手。"他扣动扳机,笠原急忙躲避,他的眼镜骤然炸裂,在月光下缓缓洇开,滚筒继续转动,将真相的火焰印在《大公报》头版,三十万血字在油墨中永生。
排字架轰然倒塌的瞬间,程墨白看见老吴抱着校样冲向后门,滚烫的铅字如暴雨倾盆,砸得笠原的西装冒起青烟。这个曾将活人内脏称重的恶魔,在铅字雨中踉跄后退,手术刀坠地时发出清脆的悲鸣。
程墨白跃出后窗时,听见印刷机最后的轰鸣,油墨在滚筒间燃烧,火光照亮整条巷道。他摸出铁盒里的蓝布带,男孩的血渍在火光中化作紫金山地图,每道褶皱都藏着未过河学生的亡魂。
日军特务们裹挟着硝烟追来时,程墨白已消失在法租界迷宫般的巷口,当晨光染红长江时,汉口码头的"哭墙"上,多了一张带弹孔的《大公报》残页,标题在晨露里闪烁:"南京,1937年12月13日-20日,三十万"。
武汉法租界霞飞路口,梧桐叶在铅灰色天空下簌簌颤动,《大公报》号外被报童攥成皱缩的蝴蝶,油墨未干的"三十万"字样在汉口街头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