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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送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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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送杯仙 (第3/3页)

么回来了?” 我攥着线装书后退半步,后腰撞到樟木箱。箱盖再次自动弹开,嫁衣上的并蒂莲仿佛活了过来,花瓣边缘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是在哭泣。

    林小婉走进来的脚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我忘拿了样东西。” 她盯着樟木箱里的嫁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领口的瓷片,“婉娘说,这衣裳该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你认识婉娘?” 线装书从膝头滑落,某页插图突然浮现出血色字迹。我看见画中女子的手腕上,除了朱砂痣还有道月牙形的疤痕 —— 和林小婉左手腕上的胎记分毫不差。

    她突然掀起校服袖子,胎记在晨光里泛着青光。“我是她的第七世转世。” 林小婉的声音变得和婉娘如出一辙,带着瓷器碰撞的脆响,“每一世都要找到这只茶杯,可每回都差一点。”

    樟木箱里的嫁衣突然腾空而起,衣袖展开时露出内衬绣着的生辰八字。我凑近一看,竟和我的生日完全相同。林小婉将领口的瓷片贴在嫁衣上,两道青光交汇之处,浮现出婉娘上吊时的模样:白绫绕着槐树枝,脚下散落着摔碎的茶杯。

    “光绪二十七年那天,她本想穿着这件嫁衣自尽。” 林小婉指尖划过嫁衣上的血渍,那些暗红突然鲜活起来,“可你外婆的母亲,也就是她的亲侄女,偷换了她的毒药。”

    线装书自动翻到最后一页,掉出张泛黄的药方。上面用毛笔写着 “曼陀罗三钱,附子五钱”,落款是镇上早已倒闭的 “回春堂”。我突然想起父亲烟盒里那张褪色的老照片,穿长衫的男子站在药铺柜台前,胸前的玉佩和镇长家小厮腰间的一模一样。

    “你父亲没告诉你,他是镇长的私生子?” 林小婉突然笑起来,鬓角竟开出朵新鲜的白玉兰,“当年你爷爷为了攀附权贵,把怀孕的母亲赶出家门。”

    窗外传来镇长家的哭嚎。我趴在窗台看见八个壮汉抬着棺材,棺木缝隙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立刻化作细小的青花瓷片。林小婉突然抓住我的手往阁楼跑,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阁楼的地板在脚下震动。当我们冲到梳妆台前,圆镜里映出三个影子:我,林小婉,还有穿嫁衣的婉娘。茶杯的碎片在镜前自动聚拢,裂纹里流淌着金色的液体,像是融化的琥珀。

    “该了结了。” 婉娘的声音从镜子深处传来。林小婉突然将手腕按在碎片上,血珠滴入裂缝的瞬间,整面镜子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我在失去意识前,看见线装书的最后一页写着:“七世轮回,血亲相认,方可破咒”。

    醒来时躺在乱葬岗的槐树下。林小婉蜷缩在我身旁,领口的瓷片已经不见,胎记变成了朵小小的玉兰花。树洞里渗出金色的汁液,顺着树根蜿蜒到婉娘的坟头,开出一片发光的彼岸花。

    父亲站在晨光里,手里捏着半块玉佩。“回春堂是你爷爷开的。” 他把玉佩塞进我掌心,冰凉的玉石上刻着 “李” 字,“当年是他给婉娘抓的药,也是他换了无毒的方子。”

    我望着树洞里渐渐成形的茶杯,突然明白为什么每一世都差一点 —— 因为需要两族的血脉共同化解恩怨。林小婉的指尖和我的指尖同时触到茶杯,那些金色裂纹突然绽放成莲花,将整棵老槐树都笼罩在光晕里。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树冠,茶杯终于完整如初。婉娘的身影在茶香中渐渐消散,鬓角的玉兰花落在林小婉发间,瞬间化作鲜活的花朵。线装书从怀里掉出来,最后一页的字迹变得清晰:“怨起于爱,亦终于爱”。

    镇长家的棺材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它叼着枚铜钱跑向槐树,将钱塞进树洞后化作青烟。我这才看清,那些铜钱上的 “光绪通宝”,其实是用婉娘的血写成的符咒。

    林小婉转学那天,我往她书包里塞了片槐树叶。她回头笑的时候,发梢的玉兰花沾着露水,像极了初见时的婉娘。父亲把那只完整的茶杯锁进樟木箱,和嫁衣放在一起,从此阁楼再没听过瓷器碰撞的声响。

    只是每个雨夜,我还是会梦见那棵老槐树。婉娘坐在横枝上绣嫁衣,林小婉蹲在树下捡瓷片,而我站在坟包中间,看着她们的身影在月光里渐渐重叠,最终化作茶杯里那缕永远不散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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