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魄鉴心 (第3/3页)
与落花飘摇,“等云儿走远了……你会不会……有一天忘了云儿?”
徐云瀚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随即低头看向怀里那颗水蓝色的小脑袋,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叹息。他抬手,接住一片打着旋儿悠然飘落的素白花瓣,将它轻轻放在云儿温暖的手心:“你看这花……凋谢入土后,可会记得自己是哪一时、哪一刻在何处的枝头绽放?”
云儿盯着手心那片柔弱无瑕的花瓣,茫然摇了摇头。
“你……”徐云瀚合拢她微微发凉的小手,将花瓣与她的体温一同包覆其中,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被泪水沾湿的长睫,“……比这世上任何春花都更像春天本身……春天……又怎么会忘记自己?”声音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
云儿用力握紧掌中那片微凉柔软的花瓣,仿佛攥住了下一个春天的允诺。水蓝色的眼眸中映着哥哥的脸庞,她用力地点头,像是要把这一刻刻进骨头里。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沈碧君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步履从容而确定。只见小丫头已然端端正正坐在床沿边,膝上放着一个她早早亲手收拾好的小巧蓝布包裹,整洁朴素。只是那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红得厉害,湿漉漉的如山林里迷途的幼兔,盛满了强忍着不肯坠落的星光。
“该走了。”沈碧君伸出手,姿态自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云儿缓缓站起,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窗外那纷扬如雪的梨花树下,徐云瀚身姿挺拔如孤峰劲松,遗世独立。午后的风扬起他墨色的发梢和素青的袍袖,也无声吹散了云儿眼中强自筑堤的水汽防线,碎金流银般的日光照在那挺拔身影上,在他足边拖出一道漫长又沉默的影子。云儿狠狠咬了咬下唇,把呜咽封在喉咙深处,忽然挣脱沈碧君的手,迈着踉跄碎步冲回那道身影前,飞快地把一个凝着刺骨冰凉的东西塞进他宽大温热的掌心。
“哥哥藏好了!不准丢!”她如同吐出了最后的秘密,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说完决绝转身,再不敢停留一丝一毫。
徐云瀚松开紧握的指掌。掌心静静躺着一颗约莫指节大小的冰蓝色灵珠,剔透澄澈得不可思议,珠心深处似有一股精纯无比的水精之气自行流转、荡漾,宛如一掬活着的深海之泪,在日光下端详,内里竟凝印着一弯朦胧皎洁的新月。冰凉入骨,寒意却未渗透皮肉,反而似有一丝熟悉温软的余温悄悄熨帖,那……是属于云儿的烙印。它静静地躺在徐云瀚纹路纵横的手心里,像一个誓言,又像一个无法弥合的创口,无声诉说着告别之痛与等待之期。
院门外,石径尽头,沈碧君再次牵起云儿冰凉微颤的小手:“路长日短,可都……准备妥当了?”话语里有超越凡俗的平静力量。
云儿深吸一口气。带着花香、阳光与灰尘碎屑的空气吸入胸腔时,仿佛也吸走了最后一丝软弱。她眼中那片浩瀚的水蓝骤然间沉淀下来,变得深澈而坚硬,如同北境永不融化的冰海。再看不到一丝泪光,澄澈幽深如亘古寒潭。她抬起脚,蓝色发丝在风中扬起流畅的弧光。
“嗯。”一声轻应,尾音被风吹散,小小身形随之坚决地踏出了徐府高门那染着铜钉的门槛,再无踌躇。背后梨花如雪,纷扬似幕,却再遮不住那道投向远处孤峰般身影的最后、最深沉的一瞥...
“我家的小凤凰,终究出巢了...”
“瀚儿啊...此去天云,不知要吃多少苦,但...生来不是贵族,亦能靠自己的努力成为贵族...万望平安...吾侄吾女,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