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梨庭扫空(上) (第2/3页)
摇头,像是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现在不是沉浸于震惊和猜疑的时候。栖梧宫刚刚经历了一场清洗,人心惶惶。皇后和大皇子虽然被钉死,但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余孽未清。而东宫……那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鹞鹰”,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当务之急,是稳住栖梧宫,稳住自己刚刚到手的权柄,然后……才能图谋其他。
她伸出手,拿起最上面那本厚厚的宫人名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具体的事务上。
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简单的符号。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背叛的暗线,也可能存在着可以争取的力量。
她的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脑海中飞快地回想着方才殿审时的场景,回想着每一个宫人的表情、反应。云袖凄楚绝望的脸庞再次浮现,那份奋不顾身的忠诚和袖口那本能的一缩……毛草灵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她拿起朱笔,在名册上开始勾画。
那些在殿审时主动自首或被人指认、与高德海、刘永有明确勾连的宫人名字上,毫不犹豫地画上了醒目的红叉。这些人,死罪难逃,打入暗牢严审,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便是杀鸡儆猴的结局。
一些在混乱中表现尚可,眼神相对清明的名字,她画上了圆圈。这些人,或可观察留用,或可施恩提拔,填补清洗后的空缺。
当她的笔尖落在一个名叫“春桃”的粗使宫女名字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她记得这个宫女,在拓跋宏侍卫冲进来时,混乱中似乎曾试图将一把掉落的小银剪藏到角落里,动作虽小,但那份下意识的、想要保护栖梧宫财物的举动,被毛草灵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在这个名字旁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标记。
还有几个在刘永被指认时,脸上露出过明显惊愕和愤怒神色的低阶太监,也被她一一标记。
处理完名册,她又翻开内务府的账册和栖梧宫用度记录。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项开支,寻找任何可能被动手脚或被克扣的蛛丝马迹。同时,也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哪些地方可以节省,哪些地方需要立刻补足,以安定人心。
时间在烛火的燃烧和书页的翻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向了深沉的墨蓝,预示着黎明将至。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启禀娘娘,” 心腹太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张院正求见。”
毛草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宣。”
须发皆白的张景和提着药箱,几乎是躬着腰进来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和深深的疲惫。他扑通跪倒:“微臣张景和,叩见皇贵妃娘娘。”
“张院正请起。” 毛草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陛下龙体如何?可还安稳?”
“回娘娘,陛下服下微臣新配的‘九转护心丹’后,气息稍稳,方才又昏睡过去。脉象…依旧凶险异常,那余毒如同跗骨之蛆,反噬之力远超微臣预料!微臣…微臣无能!只能竭力维持,延缓其势……” 张景和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毛草灵的心沉了沉。皇帝的生死,直接关系到她手中权柄的稳固。“本宫知道院正已尽力。陛下安危,系于你一身。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内库没有,本宫派人去宫外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稳住陛下病情!”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张景和连连叩首。
“巴统领的伤势如何了?” 毛草灵话锋一转。
提到巴图鲁,张景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敬佩:“回娘娘,巴统领真乃神人也!身上大小伤口十余处,失血颇多,有几处深可见骨!换做常人,早已支撑不住。他却硬是挺着,方才处理伤口时哼都没哼一声!微臣已为其清创上药,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和生肌散,又开了补血固元的方子。只要好生静养,莫再剧烈动作,假以时日,应无大碍。”
“嗯。” 毛草灵微微颔首,“有劳张院正。巴统领乃国之柱石,务必精心照料。”
“微臣遵命!” 张景和再次行礼,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您额角的伤…虽不深,但亦需处理,以免留下疤痕。还有娘娘气色极差,心神损耗过甚,微臣斗胆,请为娘娘请个平安脉,开一剂安神补气的方子?”
毛草灵本想拒绝,但额角的刺痛和脑海中阵阵的眩晕感提醒着她,这副身体也已到了极限。她需要保持清醒。
“准。” 她伸出手腕。
张景和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了额角伤口,重新敷上药膏包扎好,又仔细诊了脉。片刻后,他收回手,忧心忡忡道:“娘娘脉象浮滑而涩,心气大耗,肝气郁结,且有惊悸之象。万万不可再劳神忧思过甚了!微臣这就开方,娘娘务必按时服用,好生静养才是根本啊!”
“本宫知道了。你去开方熬药吧。” 毛草灵收回手,声音依旧平静。
张景和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毛草灵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张景和的话在耳边回响。静养?在这漩涡的中心,她如何能静?惊悸?这深宫里的每一步,哪一步不是踩着刀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禀报。
“启禀娘娘,赫连大人派人送来了奏章草稿,请娘娘过目。”
“启禀娘娘,巴统领遣人来报,暗卫……‘夜枭’已初步遴选出二十名绝对可靠之人,皆出身清白,与各宫无涉,随时听候娘娘差遣。”
“启禀娘娘,内务府总管在外候着,请示娘娘关于栖梧宫受损器物添置、宫人抚恤及赏罚事宜……”
一件件,一桩桩,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容她有丝毫喘息。毛草灵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冰冷的坚毅取代。她坐直身体,拿起朱笔。
“奏章留下,本宫稍后细看。”
“传话给巴统领,‘夜枭’暂由他全权统领,首要之务:第一,严密监视东宫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角门一带,任何异常立刻密报!第二,秘密追查‘鹞鹰’代号在宫内外的一切关联,特别是与醉香楼旧人、唐国暗线的可能勾连!第三,暗查太医刘永、总管太监高德海所有过往履历、人脉、财产去向!行动务必隐秘,不得打草惊蛇!”
“宣内务府总管进来。”
她的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初掌大权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在醉香楼挣扎求生的小丫头,那个在宫闱倾轧中步步惊心的毛才人,已经彻底死去。活下来的,是执掌生杀、洞悉危机的皇贵妃毛草灵。
天光,终于艰难地撕破了浓重的墨蓝,在东方天际透出一线鱼肚白。微弱的晨曦透过高窗的缝隙,洒入书房,落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毛草灵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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