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刃初试 (第3/3页)
“听说妹妹落水后身子一直不爽利?” 凌雪的声音又甜又脆,带着刻意的关切,眼底却一片冰凉,“这大冷天的,怎么不多穿点?瞧这手冰的。” 她说着,竟伸出手,想去碰触凌薇拿着旧衣的手腕。
就在凌雪指尖即将碰到凌薇手腕皮肤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凌薇小腹丹田处猛地窜动了一下!像一条冬眠初醒的小蛇,带着冰冷的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凌薇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以一个微小到难以察觉的角度轻轻一旋,避开了凌雪的碰触,同时不着痕迹地将那件旧里衣往身后收了收。
凌雪的手落了个空,指尖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被更甜美的笑容掩盖:“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不过是关心你。” 她收回手,拢了拢自己华贵的银狐裘,颈间一抹温润的碧色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那是一枚水头极足、雕工精致的凤形玉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就在那枚玉佩随着凌雪的动作晃动的瞬间,凌薇丹田深处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微弱气流,竟再次躁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排斥,更像是一种被同源之物吸引的、细微的共鸣!虽然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清晰地烙印在凌薇敏锐的感知里。
凌薇的目光在那枚价值连城的暖玉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握紧了手中那件带着奇特气息的旧衣。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甚至对着凌雪扯出一个极其浅淡、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有劳姐姐挂心。我很好。”
凌雪碰了个软钉子,看着凌薇那张平静无波、仿佛什么流言都穿不透的脸,心头那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她眼珠一转,笑容更加明媚,声音却刻意拔高了几分,足以让院外那些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下人们听清:
“那就好!妹妹可一定要保重身子!母亲最是心善,听说府里最近有些不好的流言,担心妹妹听了心里不痛快,特意让我来瞧瞧。母亲说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下人乱嚼舌根,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什么失心疯啊、克亲克运啊,都是没影儿的事!妹妹如今不是好端端的么?母亲已经吩咐下去严查了,定要给妹妹一个交代!”
字字句句,看似安抚,实则句句都是刀子,将那些最恶毒的流言当着凌薇的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又复述了一遍,还扣上了“侯夫人关怀”的帽子。
秋棠在一旁听得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凌薇静静听着,脸上连那点浅淡的弧度都消失了。她只是看着凌雪,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那目光,看得凌雪心头莫名地一悸,仿佛自己精心打扮的华服和得意的宣告,在对方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浮沫。
“姐姐替我多谢夫人‘挂念’。” 凌薇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流言止于智者。夫人既已严查,想必很快就能揪出那些‘眼皮子浅’、唯恐侯府不乱的祸首了。妹妹这里地方小,寒气重,就不多留姐姐了。”
逐客令下得直接而冰冷。
凌雪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她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尤其还是在这个她根本瞧不上的“假货”面前!她狠狠瞪了凌薇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最终只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裹紧了华贵的银狐裘,转身带着仆从气冲冲地走了。脚步声踩得积雪咯吱作响,带着发泄的怒意。
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
秋棠这才敢大喘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小姐,大小姐她…她这是故意来……”
“我知道。” 凌薇打断她,目光依旧落在凌雪消失的院门方向,眼神幽深。柳扶摇的手段果然一环扣一环。凌雪这枚棋子,被娇宠得恰到好处,冲动、骄纵,最适合用来打头阵,用最直接的方式将流言的刀子捅到她面前,既是试探,也是更深层次的羞辱和刺激。
凌薇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件生母的旧里衣,指尖摩挲着那奇特的、微涩清苦的气息。柳扶摇,凌雪,侯府……还有这枚引起体内气流异动的玉佩……以及这深藏箱底、暗示生母不凡的旧衣……
一团乱麻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然浮现。她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似乎也因刚才的异动而变得比平日活跃了一丝,在丹田深处无声流转,带来一种微弱的、蛰伏的力量感。
她走回冰冷的厢房,没有看桌上那点可怜的铜钱和素银簪,而是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
通体乌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精钢本身冷硬的线条和哑光。刃身很短,不过一掌长,却异常厚重,带着一种纯粹为杀戮而生的、令人心悸的简洁与凶悍。这是她前世不离身的伙伴,唯一跟随她灵魂穿越而来的东西。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瞬间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思绪和那丝因气流异动带来的浮躁。凌薇的眼神变得无比沉静、专注,像最老练的猎人擦拭着赖以生存的武器。她拿起桌上那块粗砺的磨刀石,沾了点水,开始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地打磨着匕首的锋刃。
砂石摩擦金属的声音,单调而刺耳,在这寂静清寒的小院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韵律。
呲啦——呲啦——
锋刃在粗粝的磨砺下,逐渐褪去黯淡,显露出内里潜藏的、令人胆寒的雪亮锋芒。那光芒映在凌薇深潭般的眼底,仿佛也点燃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动作不停,目光却抬起,穿透破旧的窗棂,望向侯府深处那片巍峨堂皇、此刻却弥漫着无形硝烟的楼阁方向。
风已起,网已张。
柳扶摇,你以为这流言织就的网,困得住谁?
匕首的锋刃在昏黄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刺目的弧光。
霜刃无声,已在匣中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