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灯塔下的硝烟与掌心的暖意 (第1/3页)
海角村的初夏,阳光慷慨而温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簇新的米白色别墅内,将米灰色布艺沙发烘烤出暖融融的气息。空气里漂浮着新家具淡淡的松木香、楼下菜园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属于婴儿的奶香。这本该是宁静安适的时光,然而在三楼那间如同深海堡垒的书房里,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深黑胡桃木的整板大书桌如同沉静的礁石,阿星深陷在宽大的真皮高背椅里,背脊挺得笔直,几乎与椅背的垂直线条融为一体。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被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战场。左侧,是《归潮》的文档界面,光标在空白处固执地闪烁,像在无声催促。右侧,则是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颜色高亮和批注的《孤塔》剧本分镜头脚本PDF文件,那些冰冷的术语和场景描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解剖着他曾用灵魂书写的黑暗过往。
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却迟迟落不下去。目光在左右两个屏幕之间焦灼地切换,试图在虚构的海边挣扎与真实的、需要被影像化的冰冷灯塔之间找到一条通行的路径。时间仿佛被压缩、拉长,又凝固,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深海,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涩的滞重感。眉头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书房恒温的冷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嗒……嗒……嗒……” 指尖终于落下,敲出的却是几个不成句的词语,很快又被烦躁地删除。他猛地向后靠去,沉重的椅背发出一声压抑的**。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疲惫与近乎偏执的焦灼。剧本的框架像一张巨大而冰冷的网,罩住了他所有试图流淌的灵感。制片方催命的邮件、导演对某个灯塔镜头“氛围不足”的质疑、投资方代表对“商业看点”的隐晦要求……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试图沉入《归潮》深海的心神。
就在这时,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温暖的光线从外面走廊流淌进来,驱散了一小片书房的冷寂。阿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宽松柔软的浅杏色棉质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脸颊还带着产后初愈的淡淡红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母性光辉。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袅袅热气带着红枣桂圆的甜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阿星哥,”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喝点汤吧?刚炖好的桂圆红枣,补气血的。”
那温软的声音和食物的暖香,如同投入深海的微光,短暂地照亮了阿星沉郁的眼底。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目光从冰冷的屏幕上移开,落在阿汐脸上,哑声道:“……放这儿吧。”
阿汐将汤碗轻轻放在书桌一角,避开摊开的剧本和稿纸。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到他身后,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轻轻搭上他僵硬如石的肩膀,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起来。
“别太熬了,阿星哥。”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温暖的湿意,“看你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事情……一件件来,急不得的。身体熬垮了,什么都做不成。”她的指尖在他紧绷的斜方肌上打着圈,试图揉散那些纠结的硬块,“《归潮》写得慢点就慢点,读者能理解的。剧本那边……也总得给人喘口气的时间吧?”
阿星闭了闭眼,阿汐指尖传递的温热和柔和的力道,像涓涓细流,短暂地浸润了他干涸紧绷的神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嘶哑地应道:“……嗯。” 身体微微放松,向后靠去,感受着她指尖的抚慰。这一刻的安宁,弥足珍贵。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目光触及屏幕上那刺眼的“未读邮件(制片方-李总)”提示和旁边《归潮》停滞的光标时,刚刚被揉散的压力瞬间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回来!剧本的每一处修改意见都像一根刺,扎在他试图维持的创作节奏上。而《归潮》的停滞,更让他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躁和……自我怀疑。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必须更快!
“喘气……”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的、近乎尖锐的烦躁,猛地打断了阿汐温柔的按摩,“……哪有时间喘气?”
阿汐揉捏的动作蓦地一顿。
阿星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急迫,但语气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而冷硬:“剧本……催得紧。下个月初……就要定稿开机。分镜……场景……还有那些……该死的商业点……”他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剧本打印稿,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归潮》……断更快一周了。读者……编辑那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汐带着错愕和受伤的脸,最终落在她依旧需要精心休养的身体轮廓上,声音艰涩却无比固执地落下重音,“……你……不是想……早点……在……大银幕上……看到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阿汐连日来积累的所有委屈、担忧和不解的闸门。
“我想早点看到?”阿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猛地收回搭在阿星肩上的手,后退了一步,仿佛要看清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愤怒和受伤交织着,让她蜜色的脸颊涨得通红,“阿星哥!我是想看到!想看到那个你用心血写出来的故事变成画面!可那不代表我要你拿命去换!更不代表我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熬在书房里!”
她指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分镜脚本,又指向旁边那堆着烟灰(尽管阿星几乎不抽,但压力下偶尔点燃又掐灭的痕迹仍在)的烟灰缸,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房间里的样子!冷得像冰窖!只有电脑屏幕的光!你有多久没好好抱抱景曦了?有多久没在白天走出过这扇门了?你答应过我要一起看前院的月季开花,可现在花骨朵都快谢了,你知道吗?!”
滚烫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砸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圆点。“我是想在大银幕上看到我们的故事……但那是因为那是‘我们’的故事!是我们一起经历的风雨,是你带着我走出来的光!不是为了让你现在这样,为了赶一个不知道被改了多少遍的剧本,为了不断更一本书,就把自己逼到墙角,把我和景曦……都关在你的世界外面!”
她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狠狠砸在阿星心上。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份被辜负的信任和深切的担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窒息般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我……”他想解释,想说他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她,为了那个承诺,为了证明他们的故事值得被看见。可喉咙里如同堵着滚烫的砂石,嘶哑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你什么?你想说你是为了我?”阿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泪水流得更凶,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洞悉,“阿星哥,你看着我!你真的只是为了我吗?还是……你只是受不了事情脱出你的掌控?受不了别人对你写的东西指手画脚?受不了自己……可能做不到最好?你只是……在用这种拼命的方式,证明你‘能行’!证明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掌控一切!哪怕……代价是你的身体,是我们现在的日子!”
“证明自己能行”!
这六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利箭,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洞穿了阿星试图用忙碌和固执筑起的所有防御!将他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未曾深究、或者说不敢深究的隐秘动机,血淋淋地暴露在刺眼的灯光下!
柏林冰冷舞台上骤然熄灭的聚光灯……台下瞬间爆发的巨大嘘声和混乱……经纪人冰冷失望的眼神……针尖刺入皮肤的尖锐刺痛……坠入漆黑海水的绝望窒息……“鬼见愁”断崖下永不停歇的、如同嘲笑般的海浪轰鸣……
无数混乱的、带着尖锐痛感的黑暗记忆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炸弹,在他脑中轰然炸开!那些被刻意深埋的、关于“失控”和“失败”的恐惧,关于“被评判”和“被否定”的屈辱,瞬间被阿汐这犀利的一语彻底唤醒!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从记忆的深渊里伸出来,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咽喉!
“住口——!!!”
一声嘶哑到极致、仿佛困兽濒死般的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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