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不懂皇帝心思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杀就像风云的善变 (第1/3页)
姑苏城外,虎丘山。
正是烟花三月,春色将江南浸染成了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山上的林木吐露出最嫩的绿芽,千岩竞秀,万壑争流,风景如诗,如画,如梦。
但这如梦的景致,今日却被一股灼热的正气所冲撞。
山风从太湖的方向吹来,掠过层迭的飞檐和古老的剑池,本该是清冽而湿润的。可今日,这风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燥意,像是无数颗年轻焦躁无处安放的心在共同吐息。
复社领袖张溥、张采,在此地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匡时文会”。
“匡时”,匡正时弊。
好大的名头,好大的气魄。
应者云集。
江南数府的年轻士子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将那块传说中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千人石,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身着青白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以天下为己任的自矜,与怀才不遇的愤懑,两种神情交织,化作了随时可以为道义而燃烧的激昂。
文会的最高潮,张溥登上了千人石。
他很年轻,面容清瘦,双目却亮得惊人,站在那块巨大的磐石之上,衣袂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化身成了千百年前那位舌灿莲花的生公。
张溥不需要讲稿,因为那些话早已在他胸中酝酿了千百遍,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诸君!”
他的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开场白说得堂皇正大,引来一片叫好。
张溥深吸一口气,语气陡然转为悲愤,如杜鹃啼血。
“然!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短短一年余,所作所为却是倒行逆施,弃文崇武,逆天而行!我等士人立于天地之间,岂能坐视道统沦丧,坐看江山倾颓!”
他伸出三根手指,如同三柄指向紫禁城的利剑。
“其罪一,曰‘乱道’!自太祖高皇帝开科取士,三百年来,殿试乃我等寒窗士子鱼跃龙门之唯一正途!然今上,竟迟迟不开新科,断我等晋身之路!反在京师设立所谓‘格致院’,招揽工匠,推崇奇技淫巧!此乃以术乱道,以末代本!长此以往,圣贤之学将不存,君子之道将不彰!”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在场所有士子心中最痛的地方。
他们十年寒窗,悬梁刺股,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吗?皇帝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
人群开始骚动,愤怒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张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手臂一挥,声音愈发激昂。
“其罪二,曰‘失德’!君者,当行仁政,怀天下。然今上却酷政暴虐,视人命如草芥!无故兴大狱,轻易诛杀宗室藩王,屠戮朝廷重臣!陕西秦王、前朝首辅周延儒,乃至不久前刚刚传来的兵部尚主王洽之案……桩桩件件,血流成河!此等行径,与桀纣何异?有违仁君之道,是为失德!”
“其罪三,曰‘逆祖’!”张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感染力,“我朝祖宗成法,与民休息,藏富于民。然今上,竟设立所谓‘皇家总商社’,以皇权之尊,行商贾之事,垄断海贸,与天下商人争利!更甚者,强推‘官绅一体纳粮’,此举名为公平,实为搜刮!竭泽而渔,破我大明三百年之祖制!是为逆祖!”
三大罪状,每一条,都字字诛心,直指这江南士林的命脉与脸面。
台下那数百名本就因科举无期而躁动不安的年轻士子,此刻像是被扔进了一把火的干柴,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
“乱道!失德!逆祖!”
“暴君!此乃暴君行径!”
“我等读圣贤书,岂能与此等君王共存?!”
激愤的情绪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当场便有一名面色涨红的年轻士子,拔出怀中匕首,划破手指,以血在自己的白衫上写下几个大字——
“清君侧,尊孔孟!”
这几个字,像一句拥有魔力的咒语。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高呼着,嘶吼着,仿佛自己是背负着整个天下命运的殉道者,正准备奔赴一场神圣的战争。
而在文会现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精明,一看便是商号大管事模样的人,正趁着这片混乱悄无声息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迭迭早已印制好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五个血红的大字——《虎丘泣血疏》。
他们如同黑夜中的影子,将这些册子悄悄塞到那些情绪最激昂的士子手中,或是直接散落在人群里。
纸张在山风中飞舞,如同白色的蝴蝶。
但这些蝴蝶,翅膀上沾染的,是足以燎原的火种和致命的剧毒。
一夜之间,这篇洋洋洒洒文采斐然,将皇帝描绘成千古暴君的檄文,随着这些四散而去的士子,传遍了整个江南。
江南的风,开始变了味道。
……
绍兴,夜。
穿城而过的河道,在夜色中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蟒。
岸边的酒楼茶肆早已打烊,只有几盏挂在船头的灯笼,在水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一艘画舫,静静地泊在最幽深僻静的河湾里。
这艘船从外面看与寻常的游船并无二致,甚至显得有些陈旧,但若能掀开那厚重的船帘,便会发现,里面是一个与简陋外表截然相反的世界。
江南八大盐商中最有权势的几个核心人物,正在此密会。
没有歌姬,没有美酒,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天津的消息如同快马送来的催命符,早已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各个盐商在那里的分支管事的人头,那些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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