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酒祭雪冢 (第1/3页)
北方的风雪,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惫。肆虐了数月的严寒,如同强弩之末,虽依旧凛冽,但风中已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的暖意。铅灰色的云层不再是铁板一块,偶尔裂开缝隙,漏下几缕稀薄却真实的金色阳光,短暂地洒在覆盖着厚厚冰壳的雪原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雪冢依旧沉默地矗立,只是轮廓被风磨得更加柔和。环绕它的十尊“石像”,此刻只剩下了六尊。另外四个,永远地融入了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冰雪之中——两个在深夜暴风雪中为加固营盘被活埋,等被救出时已然没了呼吸。一个死于饥饿带来的高热,最后一个死于三日前一场与北周游骑斥候不期而遇的遭遇战。他用身体挡住了射向雪冢方向的冷箭,倒下的地方,离雪冢只有十步之遥。
刀疤脸队长脸上的沟壑更深了,冻伤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紫。他清点着所剩无几、硬得像石头的干粮块,将它们分成更小的份额。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然后走到那面被风雪侵蚀的石碑前,用一块相对柔软的皮子,仔细擦拭着碑上的冰屑和浮雪。指尖抚过“忠武”两字时,微微停顿...。
“队长,”那个脸上带着冻疮的年轻士兵走过来,声音沙哑,眼神却比刚到这里时坚毅了许多,“东南边.....好像有动静。”
队长猛地抬头,目光瞬间锁定了士兵所指的方向。风雪迷蒙的地平线上,几个极其微小的黑点,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在厚厚的积雪中移动着,朝着雪冢的方向而来,不是北周游骑惯常的散乱队形。
“抄家伙。”队长低吼一声,残存的士兵瞬间绷紧了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迅速散开在雪丘周围的掩体后。冻僵的手指紧紧握住冰冷的刀柄和长矛,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黑点。空气中弥漫着决死的肃杀。
黑点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轮廓。不是北周具装骑兵的狰狞甲胄,是北齐制式的皮祆和甲冑。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铁甲上沾满泥雪,风尘仆仆,但那双眼睛,隔着风雪,却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了雪冢和石碑。
段韶。
他身后,是数十名同样疲惫却精悍的亲兵,驱赶着几辆装载着粮秣和物资的雪橇。
刀疤脸队长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一股来自心底的,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的酸楚和释然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他跟跄着从掩体后走出,迎着风雪,迎向段韶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冰雪堵住,只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
段韶大步流星地走到大家跟前。他先看了一眼那被精心守护、依旧轮廓分明的雪冢,然后目光落在仅存的六个形容枯槁、如同雪地里钻出的野人般的士兵身上。他们的脸被冻伤和饥饿折磨得不成样子,破旧的皮祆上结着一层冰壳,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他们守护的雪冢一样,沉默而坚硬。
段韶什么也没说他解下自己沾满征尘厚重披风,抖落上面的积雪,然后,在刀疤脸队长和所有士兵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地、无比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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