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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块垒尽消和年代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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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7.块垒尽消和年代娱乐 (第3/3页)

乓乓”声,在空旷高大的房间里回响、碰撞,显得格外响亮。

    这声音伴随着三人的呼喊、笑声、懊恼的叹息和急促的喘息,交织成一首充满青春活力的交响曲。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衬衫,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年轻的身形轮廓。

    蔺书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越来越放松,动作也渐渐放开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他奔跑,跳跃,挥拍,汗水顺着鬓角和脖子流下,在从高窗透进的、逐渐西斜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那些沉重的包袱,那些无形的枷锁,似乎在这激烈的、纯粹的肢体运动中,在这酣畅淋漓的同窗情谊里,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大声地笑着,叫着,为每一个好球喝彩,为自己偶尔打出的漂亮回击兴奋地握拳低吼,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灼热而畅快。

    那是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活力和无拘无束的畅快淋漓,像解冻的溪流,在他身上重新奔涌。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

    橘红色的、异常绚烂的夕阳余晖透过乒乓球室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三人奔跑跳跃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如同皮影戏般变幻舞动。

    球台边散落着几个空的“正广和”橘子汽水玻璃瓶,这是阳光明中途跑出去,在附近小店买的,瓶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三人累得直接瘫坐在旁边的长条木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脸上都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和心满意足的笑容。

    汗水浸透了头发,一缕缕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邬宏涛抓起毛巾胡乱地擦着脸。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邬宏涛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汗,毛巾很快就湿透了,他意犹未尽地嚷道。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馆里回荡,带着回音,“书楠,你现在住的这地方真不错!又清静,离学校又近,简直是块宝地!”

    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睛发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我看以后咱们同学聚会就定你这儿了!叫上吴恺、严俊、谢飞扬这几个留城的。

    大家凑点钱凑点票,买点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热热闹闹吃一顿,吹吹牛,打打球,比在外面下馆子强多了!还自在!没人管束!”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热闹喧腾的场景。

    阳光明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满足地舒了口气,喉咙里发出畅快的声音。

    他笑着点头赞同,气息还未完全平复:“宏涛这主意好!我看行。书楠,你看怎么样?以后我们这帮老同学可要常来叨扰你了,你可别嫌我们烦,别嫌我们闹腾。”

    他带着玩笑的口吻,眼神却认真地看着蔺书楠,带着询问和期待。

    蔺书楠正用毛巾仔细擦着汗湿的脖颈和手臂,闻言动作顿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中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一丝熟悉的忧虑和迟疑浮了上来,像阴云遮蔽了阳光。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这……当然好。能和同学们聚聚,我高兴。

    只是……他们……吴恺、谢飞扬他们……会不会……介意我的出身?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家庭的变故和装卸工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标签,始终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无法释怀,担心成为被排斥、被怜悯的理由。

    “书楠,你想多了!”

    邬宏涛立刻坐直身体,收起嬉皮笑脸,眉头微皱,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兄弟般的护短:

    “都是一起长大的老同学,一起读了那么多年书,谁不知道谁家里那点事啊?谁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你?

    严俊他们家里条件也就那样,谁比谁强多少?至于吴恺、谢飞扬……”

    他撇了撇嘴,带着点不以为然,“吴恺还是可以的。谢飞扬那人虽然有点傲气,说话有时不中听,但也不是那种势利小人,这点我敢打包票!再说了……”

    他用力拍了拍蔺书楠的肩膀,力道带着亲昵和一种保护的意味,“真要有那种拎不清、因为这点破事就嫌弃人的,我和光明第一个不乐意跟他玩!

    那种人,不叫他也罢!咱们玩咱们的!图的就是个开心痛快!管他那么多!”

    他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义气。

    阳光明也放下汽水瓶,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蔺书楠,眼神温和而坚定,像磐石一样沉稳可靠:

    “书楠,宏涛说得对。同学情谊,贵在纯粹,贵在知根知底。以前大家关系都不错,现在也一样。

    我们看重的是你蔺书楠这个人,是你的人品,是咱们这份一起长大的情分。

    其他的,出身也好,工作也好,都是外在的东西,不重要。

    别有负担,别给自己画地为牢。”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一字一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夕阳最后的余晖,给蔺书楠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看着眼前两位老友真诚而带着点“护短”意味的眼神,听着他们掷地有声、充满义气的话语,心底最后那点冰封的疑虑、那沉重的枷锁,终于在这温暖而坚定的包围中,彻底地消融、瓦解。

    一股滚烫的暖流汹涌地冲上心头,涌向四肢百骸,让他眼眶微微发热,鼻尖发酸。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那笑容里带着释然、深深的感动和一种崭新的期待,声音也明亮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只要大家不嫌弃,我这儿……随时欢迎你们来!人多热闹,我……我也高兴!”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用力,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决心和敞开怀抱的勇气。

    “这就对了嘛!爽快!”邬宏涛高兴地一拍大腿,仿佛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笑容灿烂,“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联系好他们几个,定好时间,咱们再聚!保证热热闹闹的!让书楠这小亭子间也沾沾人气!”

    事情敲定,三人又在长椅上歇息了一会儿,等身上的汗落了,呼吸彻底平复了,才起身将球拍仔细放回原位。

    又检查了门窗是否关严,电灯是否关闭,然后锁好乒乓球室厚重的门,郑重其事地跟看门的老张头再次道了谢。

    走出校门,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只留下漫天绚烂的晚霞,像打翻了调色盘,将天空渲染成瑰丽的橙红、金粉与淡淡的紫罗兰色。

    三人站在熟悉的校门口,望着被霞光温柔笼罩的街道和行色匆匆归家的人们,互相道别。

    “光明,书楠,那我先走了!”邬宏涛潇洒地跨上他那辆半旧的“永久”自行车,单脚支地,挥了挥手。

    晚风吹拂着他汗湿后贴在额前的头发,也吹起了他敞开的衬衫衣角。

    “走了!”邬宏涛用力一蹬踏板,自行车便轻快地汇入了傍晚归家的车流和人潮之中,铃声叮当作响。

    “路上慢点!当心车!”阳光明和蔺书楠同时说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

    “书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厂里见。”阳光明轻轻拍了拍蔺书楠的胳膊,动作自然亲切。

    “好,明哥。”蔺书楠看着他,霞光映在他清澈的眼眸里,显得格外明亮动人,笑容真诚而温暖,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谢谢你们今天能来……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这句话发自肺腑,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承载着一天的情绪和感动。

    阳光明也朝蔺书楠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而令人心安的笑容,转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蔺书楠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一天下来,身体是疲惫的,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微微酸胀,但心口那块压了太久太久的巨石,却仿佛被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撬动,消融了大半。

    他挺直了那曾经习惯性微驼的、略显单薄的脊背,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他迈开步子,朝着那个小小的、低矮的亭子间走去。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快、都要坚定,充满了走向未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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