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信使到访,门第差距,会面期盼 (第3/3页)
了解,革命友谊嘛……也是可以升华的!”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过来人的狡黠,“我这个老同学,可是真心实意盼着你们能成!”
他顿了一下,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那么,机会就来了!这个礼拜天我休息,打算去看看向红。
她们两个人住在一起,我一个人过去总归不大方便,也不够热闹。所以……”
他朝阳光明挤挤眼,笑容里满是怂恿和期待,“想请你这位‘革命战友’一起出马!我们四个人聚聚,说说话,多好!既不尴尬,又能……嗯,增进了解,你说是不是?”
阳光明看着谢飞扬眼中毫不掩饰的撮合之意,以及那份对老同学发自肺腑的真诚祝福,心中暖流涌动。
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这次的“四人聚会”,此刻又意外得知了林家父母如此开明的态度,更觉豁然开朗,前路明朗。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吸入肺腑,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新甘冽。
他放下手中的旧搪瓷缸,脸上露出了然且无比坚定的笑容,不再有丝毫的推拒和犹豫:
“行。礼拜天是吧?几点钟,什么地方碰头?”
“爽快!”谢飞扬一拍大腿,喜形于色,“我就晓得你不会让我失望!那么说定了,礼拜天早上,九点整,我们在向红家的弄堂口碰头。那条弄堂叫‘瑞康里’,门口有棵很大的槐树,很好认的。”
“瑞康里,大槐树,九点钟整。”阳光明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记住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谢飞扬如释重负,又恢复了那副潇洒不羁的模样。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块半旧的手表,“哟,快一点半了,我得赶紧回去单位点卯了。光明,礼拜天见!好好准备准备啊!”
他意有所指地朝阳光明用力眨眨眼,站起身,利落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路上当心点。”阳光明也站起身相送。
看着谢飞扬挺拔的身影穿过斑驳的梧桐树荫,步履轻快地汇入厂区道路上穿着各色工装的人流,阳光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碎金般洒在他洗得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上,暖洋洋的,仿佛带着某种预示。
林见月那清澈含羞的眼眸,娟秀工整的信笺字迹,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淡淡墨香……还有谢飞扬带来的那番关于她家庭的、如同钥匙般的“秘密”……种种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心头激荡回旋。
门第的阴影并未完全褪去,前路也未必一帆风顺。
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的信心和热切的期待,如同这九月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充盈着他的胸膛。
——
第二天傍晚,瑞康里,石库门小楼。
林见月坐在自己靠窗的旧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张崭新的信纸。
天边最后一抹斜阳照进来,在她乌黑油亮、编得一丝不苟的发辫上跳跃,也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咬着下唇,微微蹙着秀气的眉头,思索着该如何落笔,回复阳光明今天上午刚寄到厂里,她午休时迫不及待拆阅的那封信。
信里,他生动地分享了厂里一位老师傅教的关于如何辨别棉花等级的小窍门,写得妙趣横生,还附了一个小小的、画得相当认真的示意图。
想到他信中那带着笑意的、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语气,还有那些实用又带着生活气息的“冷知识”,林见月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提笔,蘸了蘸墨水,刚在信纸顶端写下“阳光明同志:来信已收到……”几个娟秀的字,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冯向红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见月,你又在帮你的‘笔友’同志回信啊?”
冯向红故意把“笔友”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带着浓浓的调侃。
她几步走到林见月身后,作势就要探头去看信纸。
林见月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用手臂和上半身捂住信纸,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火烧云,一直红到了耳根颈后:
“哎呀!向红姐!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呀!”
她的声音又羞又急,带着点软糯的嗔怪。
“敲什么门呀,在自己家还这么见外做什么?”
冯向红笑嘻嘻地在她铺着蓝印花布的床边坐下,晃着两条腿,“看你紧张的样子,脸红得像擦了胭脂!啧啧啧,还讲只是普通同志通信?骗谁啦!快点老实交代,是不是红星国棉厂的那个阳秘书?”
林见月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她强作镇定,努力挺直纤细的腰背,模仿着厂里开会时领导发言的腔调:
“你……你别瞎猜!就是交流工作学习心得,互相鼓励一起进步!完全符合革命同志友谊的范畴!”
可惜那微微发颤的尾音和躲闪的眼神,彻底出卖了她的心虚。
“得了吧你!”
冯向红毫不留情地戳穿,站起身来,叉着腰,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交流心得用得着一礼拜写一封信,还写得这么厚?收信时候笑得跟朵花一样?
上次我不过提了一句‘阳光明同志好像蛮有见识的’,你手里的毛线针‘啪嗒’就掉在地上了,脸红得……啧啧,像只红番茄!”
“我……我那是……”
林见月被堵得哑口无言,窘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垂在胸前的乌黑辫梢,小巧的耳垂红得几乎透明。
冯向红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爱模样,心知肚明,也不再穷追猛打,转而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近,压低声音: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告诉你个好消息,谢飞扬下午跟我通了电话,说这个礼拜天他休息,要来看我。”
“哦,那蛮好呀。”林见月松了口气,顺着话题接道,试图掩饰刚才的慌乱。
“好什么呀!”冯向红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他一个人来,孤男寡女的,多不合适!多尴尬啊!”
林见月不解地眨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那么……怎么办呢?”
“所以啊。”冯向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图穷匕见,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让他带上他的老同学一起来呗!人多热闹嘛!正好……”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看着林见月刚刚恢复一点白皙的小脸瞬间又绷紧、飞红。
“也让你有机会,近距离‘考察考察’你的‘笔友’同志嘛!看看他是不是像信里写的那么风趣,那么……嗯,沉稳可靠?”
她故意在“考察”和“沉稳可靠”上加重了语气。
“向红姐!”
林见月羞得简直想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一颗心却像被投入沸水中的活虾,在冯向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周日……他要来?
林见月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窗外。
秋日的晴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就像扯松的棉絮,悠悠飘过狭窄的弄堂上空。
那封只写了称呼的回信,静静地躺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桌面上,未干的墨迹在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名为期待的悸动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