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工农兵大学生.四年变化.再聚首 (第2/3页)
个从北方来的男知青,各方面表现比较突出,符合推荐条件。”
听到这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知道故事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那个男知青是河北人,干活也特别舍得力气,为人豪爽,表现一点也不比我差。
说实话,当时我心里也没底,觉得希望不大,已经做好了继续扎根农村的准备。”
陈卫红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等待结果时的紧张心情,“后来,大队和公社组织了评议,我们俩的表现都得到了肯定,可以说是难分伯仲。但最后定名额的时候,那名男知青……他自己主动放弃了。”
“放弃了?为什么呀?”张秀英忍不住插嘴问道,脸上写满了不解。
“因为今年有了新的规定。”
陈卫红解释道:“光有生产队的推荐还不够,被推荐的人还要参加县里统一组织的文化课考试,成绩合格才能被录取。
那名男知青……家里条件更困难,只是初中毕业,底子差,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他怕考试通不过,白白浪费了这么宝贵的名额,还给自己和寨子丢人。
他考虑了很长时间,最后主动去找了支书,说把今年的机会让给我了,说我文化课基础比他好,考上的把握更大些。”
天井里响起一阵唏嘘声。
有人替那个男知青感到惋惜,也有更多的人为陈卫红感到庆幸,觉得她运气真好。
“这么说起来,卫红你还真是有点运气成分在里头。”阳光明点点头,心中明了。
在这种激烈的竞争环境下,能最终胜出,个人的努力拼搏和关键时刻的运气,缺一不可。
“是的。”陈卫红坦然地承认,“如果那名男知青不放弃,这个名额未必能落到我头上。所以我心里,也一直挺感激他的,觉得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那……政审什么的,肯定都顺利吧?”阳光明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在这个年代,家庭诚份是一道硬邦邦的坎,多少人被挡在门外。
陈卫红的脸上露出笑容,语气肯定:“嗯,都顺利。咱们家是工人成分,清清白白,历史没有任何问题,政审很顺利就通过了。”
她这话,既是对阳光明说,也是对在场的所有邻居,更是对一直悬着心的家人说的。
这时,一直沉默着、眼神里充满期盼又带着一丝忐忑的陈乐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卫红……那……你二哥国华呢?他在那边……有没有……有没有这种机会?”
这话一问出来,天井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些许。
大家都看向陈卫红,等待她的回答,同时也暗自叹息陈乐安这不合时宜的期盼。
陈卫红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委婉但现实,她不想给父亲不切实际的希望:
“爸,机会……理论上讲,总是有的。但是……太难了。
我们全公社有十几个寨子,成千上万的本地适龄青年和知青,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三个名额。
知青在里面,本来就不占优势,如果不是上面有政策,很难竞争过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哥哥他……他以前在寨子里,表现也就是中等,不算特别突出。
现在大家都知道上大学是条最好的出路,争抢的人比以前更多了,竞争比以前还要激烈得多……”
她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清楚。陈国华想获得推荐,希望极其渺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乐安眼中刚刚因为女儿的成功而燃起的一点关于儿子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下去。
他深深地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手里劣质的卷烟,烟雾缭绕中,那张被生活重压刻满皱纹的脸更显苍老和无奈。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只是作为父亲,心底总存着一丝侥幸的希望。
陈阿婆见状,连忙打岔,颤巍巍地询问,试图转移这略显沉重的话题:“卫红啊,这大学要上几年?毕业了,能分配回魔都工作吗?”
陈卫红握住祖母枯瘦冰凉的手,耐心地解释,声音温和:“奶奶,大学要上三年。毕业以后的工作,是国家统一分配的。
我现在的户口和粮油关系还在云南,按照目前的政策,大学生毕业后一般都是‘社来社去’,大概率是要分配回云南工作的,想留在魔都……恐怕非常困难。”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明确的答案,陈家人脸上还是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毕竟,能回到原籍,是魔都每个下乡知青和其家庭最深切的渴望。
不过,能成为大学生,已经是天大的喜事,是黑暗中射出的一道强光,相比之下,这点遗憾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冲淡了。
能跳出农门,成为国家干部,无论在哪里,都是质的飞跃。
邻居们又围着陈卫红问长问短,聊她下乡四年的见闻趣事,聊大学的新鲜与未知,欢声笑语再次充满了这方小小的天井。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各家灶间里飘出晚饭的饭菜香气。
大家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向陈家人道贺,说着“以后就是国家的人才了”、“陈家出了个金凤凰”之类的吉利话。
看着邻居们散去,阳光明对陈卫红说道:“卫红,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要是没事,我叫上虎头和严俊,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顿午饭,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四个老同学,也好几年没聚齐了。”
陈卫红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真切期待的笑容:“好呀!光明哥,我明天没事!正好也想见见虎头和严俊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碰头?”
“就中午吧,十一点半,我在弄堂口等你,咱们一起过去。地方我来找,找个清净点、菜味不错的小饭馆。”
“好的!谢谢光明哥!”陈卫红一口答应,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跟我还客气什么。”阳光明笑了笑,“那就说定了。你刚回来,坐车也辛苦,肯定累了,在家好好吃顿饭,早点休息。”
他又和陈乐安、陈阿婆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自家前楼。身后,还能听到陈家人抑制不住的、充满希望的说话声。
第二天是星期日,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虽然气温依旧不低,但湿度小了些,风吹在身上,显得没那么粘腻闷热了。
还不到十一点,阳光明就提前到了弄堂口等候。树荫下还算凉爽,他看着弄堂里来往熟悉的身影,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点什么菜。
不一会儿,就看到楚大虎风风火火地赶来。
他今天休息,没穿那身笔挺的保卫科制服,换了一件崭新的海魂衫,蓝白条纹衬得他胸膛愈发宽阔,下身是一条草绿色的军裤,脚上是洗得发白的解放鞋,更显得他身材高大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活力。
“光明!等久了吧?”楚大虎嗓门洪亮,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到了。
走近了,习惯性地一巴掌拍在阳光明肩膀上,力道依旧不小,“卫红真回来了?还考上大学了?乖乖!真没想到!这丫头,可真行!”
他的惊讶和喜悦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眼神里全是替老同学高兴的光芒。
“嗯,等她来了你自己问她,变化不小。”阳光明笑着躲开他可能接踵而来的第二掌。
几乎同时,严俊也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走来。
几年副食品店站柜台的历练,让他的变化同样很大。
原来那个瘦小、内向、眉宇间总笼罩着一层郁气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虽然依旧清瘦,但腰板挺直、眼神灵活、脸上带着职业性熟练微笑的青年。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熨烫得十分平整,几乎没有褶皱,下身是灰色的确良裤子,裤线笔直,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透着一股售货员特有的精明和爽利劲儿。
“光明,虎头!”严俊笑着打招呼,声音比以前响亮、自信了许多,“我没迟到吧?店里早上盘货,刚弄完,紧赶慢赶过来的。”
“没迟到,正好。”阳光明打量着他,笑道,“严俊,你现在可以啊,我感觉你越来越能说了!”
严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天天站柜台,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嘴皮子不练出来也不行。比不上你们,一个是大厂干部,一个是保卫科骨干。”
正说着,陈卫红也到了。
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蓝色碎花衬衫,同样是半新的,但比昨天的灰色格子衫显得更鲜亮些,下身还是那条深蓝色布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比昨天在邻居包围中更多了几分自在和朝气。
“卫红!”楚大虎第一个喊出来,上下打量着,像是发现新大陆,“好家伙!真是你!变了挺多!黑了,也结实了,差点没认出来!”
严俊也笑着点头附和:“卫红,恭喜你啊!真没想到,咱们四个人里,是你最先考上大学!太厉害了!”
陈卫红被两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红晕:“虎头,严俊,好久不见了。我还是老样子,能有什么变化,是你们太久没见我了。”
四个老同学时隔多年重逢,虽然各自的境遇已然不同,但少年时代结下的情谊还在,短暂的生疏和打量之后,气氛很快变得热络起来。
阳光明领着大家,穿过几条熟悉的、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来到一家门面不大、但看起来窗明几净、干净整洁的小饭馆。
这是他偶尔来改善伙食的地方,菜味做得不错,价格也实惠。
找了个靠窗的相对僻静位置坐下,阳光明拿起菜单,也不多客气,直接点了几个硬菜:一条清蒸鲈鱼,要一斤多重的;一盘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一个皮脆肉嫩的葱油鸡;一个清炒的香菇菜心;又要了一个料足味鲜的三鲜汤。
“哟,光明,今天可是大放血啊!”楚大虎看着阳光明点菜,眼睛发亮,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么多好菜!看来是真心给卫红庆祝!”
“给卫红接风嘛,不是真心,难道还能是假意?”阳光明笑着反问。
他又对穿着白色围裙的勉强算熟悉的服务员说道,“再来四瓶啤酒,要冰镇的。”
“我就不喝酒了,喝茶就好。”陈卫红连忙摆手,她几乎没沾过酒。
“啤酒不算酒,天这么热,喝点冰镇的解解渴,少喝点没事。”阳光明劝道。
严俊也笑着说:“是啊,卫红,难得老同学聚一次,高兴嘛,少喝一点,不打紧的。”
陈卫红见推辞不过,只好点头答应,脸上带着点新奇和紧张:“那……好吧,我就喝一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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