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王霸之气 (第3/3页)
——或者说,在霜骸认知中的“幽骸”——缓缓显形,眼窝中魂火平静,与霜骸灼热的视线正面相撞。
“不愧是霜骸少主。”
叶开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般境地下,感知依旧敏锐得可怕。”
“幽骸?”
霜骸魂火跃动,快速扫过他身后:
“裂骨呢?他为何不来?”
“我兄长性情直烈,有些事……需要一点时间转圜。”
叶开向前踱了一步,靴尖几乎触及寒潭黑水:
“今日少主在地牢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已当作笑话转述于我。
他说您狂妄,说您异想天开,说您……连自身都难保,还敢妄谈招揽。”
霜骸沉默,魂火却燃烧得更加稳定。
“但是....”
叶开话锋陡转,眼窝中魂火“轰”地一声暴涨,幽暗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身前小片区域,也照亮了霜骸残破的躯体:
“我听完之后,想了很久。”
他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砸进死寂的地牢:
“我觉得……少主您说的,或许有道理。”
霜骸魂火骤然炽亮!
叶开继续道,语速平缓却暗藏锋芒:
“钢骸氏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骨魇少主之上,还有一名有着“亡钢”凶名的首领之子钢骨。
资源、权柄、父神注视……皆需争夺。
而我兄弟二人,终究是外来‘吞噬者’,根基浅薄。”
他顿了顿,凝视霜骸:
“霜骨氏族则不同。您,是唯一公认的继承者。
族群未来,系于您一身。”
“所以.....”
叶开最终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魂火紧锁霜骸:
“您今日许下的承诺——更强的魂火,更大的权柄,并肩而立的前路——当真能兑现吗?
在我兄长那般折辱您之后,您真的……还能付出这一切?”
“哈哈哈!”
霜骸忽然笑了起来,笑声牵动锁链哗啦作响,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只有一种近乎畅快的、遇见知音般的豪烈。
“我以骸王父神的名义起誓,你还怀疑我的诚意吗?!”
他笑声收歇,右眼魂火如同浓缩的烈日,笔直射向叶开;
“此誓,在吾族重于山岳,深于冥海!违誓者,魂火将永世承受父神冥火焚烧,不得超脱!”
叶开静静看着他,似乎在衡量,在判断。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即便我们兄弟……曾将您践踏于脚下,曾让您受尽折辱,近乎摧毁您的尊严?您当真愿不计前嫌,待我们……如手足?”
地牢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霜骸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魂火最深处锻打而出,沉重、灼热、不容置疑:
“我,霜骨氏族少主,霜骸,在此立誓.....”
“自此刻起,若幽骸与裂骨真心投效,我必视两位为手足兄弟。
荣辱与共,生死同担。
我所得之一切权柄、魂火、疆土,皆与兄弟共享。
若有违逆,若存加害之心.....”
他眼窝中的魂火沸腾般燃烧起来,誓言的声音响彻地牢:
“我之灵魂,愿永堕父神冥火之渊,受尽炼魂蚀骨之苦,直至纪元终结!”
誓言的余音在石壁间嗡嗡回荡。
以骸王父神之名,立此血魂之誓。
这已是骸骨魔族内部,最严重、最不可动摇的誓言之一。
叶开站在原地,黑袍无风自动。他眼窝中的魂火剧烈闪烁着,似乎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与挣扎。
终于,他向前一步,单膝触地......
“少主。”
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刻意压制的、仿佛被触动肺腑的震颤:
“从此……幽骸与裂骨,愿为少主手中之刃、麾下之骨!”
“此心此魂,亦以骸骨父神之名起誓——若负少主,永堕冥渊!”
霜骸凝视着他,看着幽骸亦用骸王名义起誓,许久,颌骨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却充满痛快之意的笑容。
“好……好!”
锁链轻响,他低沉的声音在地牢中缓缓荡开:
“那么兄弟……第一件事,需你去办。”
“请少主吩咐。”
霜骸眼中的魂火,闪烁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将我被俘的消息,送回族里。”
“让族里备好赎金,按氏族盟约正常交涉——不要与钢骸氏族起冲突,盟约绝不能破。”
叶开魂火微微一凝。
“此事,须亲自告知我叔父霜裂。”霜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深沉的考量,“让他把我被俘之事压下,尤其不能让我父亲知晓。”
“我父性情暴烈,若知我受此折辱,必雷霆震怒,举兵来攻——届时三大氏族平衡一破,虫族趁虚而入,骸国虎视眈眈……我等皆成亡族罪骨!”
叶开闻言,故作疑惑:
“少主,您如此顾全盟约,可那骨魇……似乎不在乎这些。他麾下那些股卫行事肆无忌惮,根本未将协议放在眼中。”
他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愤慨”:
“不如……由我暗中联络您的族人,届时我与裂骨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碎铁堡,救您出去!何须受这屈辱,付那赎金?”
“不可!”
霜骸的声音猛然拔高,断裂的骨躯因激动而震颤:
“幽骸!兄弟——听我的!”
他一字一句,魂火中透着超越伤势的清醒:
“眼下局面,绝非一族一地之争。三大氏族前有虫族亿万之众虎视眈眈,后有骸国欲吞并我等久矣!”
“一旦三族开战,内耗必起。届时虫潮席卷,骸国南下……我等皆成他人资粮,亡族灭种,只在顷刻!”
“唯有三族同气连枝,维持这微妙平衡,才能在这冥海死地……搏出一线生机!”
他盯着叶开,冰蓝魂火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悲凉的决绝:
“我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千万倍讨还....但不是现在,不是以一族存亡为代价!”
“你明白了吗?”
叶开闻言,“怔怔”望着霜骸。
良久。
他缓缓低下头,颅骨几乎触地,声音恭敬而沉重:
“少主……深谋远虑,幽骸……明白了。”
“此行,必不负重托。”
然而在低垂的兜帽阴影下,那两点幽蓝魂火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
(好一个霜骸……好一个“顾全大局”的少主。)
(这等心性,这等隐忍,若真让你活着回到霜骨氏族,那我和谭狗还玩个毛。)
(必须死…必须死…)
(而且,要死得恰到好处.....)
地牢顶端,一滴积蓄已久的冰冷冥水终于坠落。
“嗒。”
它在寒潭表面溅起一圈细微的涟漪,很快消散无踪。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更深、更暗的涌流,已在深渊之下悄然转动。
棋盘已摆好。
棋子已就位。
而执棋之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