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3页)
得头破血流,多少江山社稷因这方玉玺而易主。此刻,这方玉玺就躺在锦盒里,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王承恩双手直抖。
“殿、殿下,吉时到了。”王承恩声音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关系到大明的国运,也关系到眼前这位少年的性命。
魏忠贤往前迈了一步,蟒袍扫过地面,“哗啦”一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突兀。他微微躬身,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遗诏,传位于信王殿下!如今先帝灵前,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请殿下登极,主持社稷,以安天下民心!”
话落,魏忠贤身后的田尔耕、许显纯率先跪倒,口中高呼:“请殿下登极!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殿文武见状,“唰”地一下全都跪倒在地,黑压压一片,像割倒的麦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震得殿梁上的积尘都掉了下来,落在灵柩上,落在传国玺上,也落在朱由检的孝服上。
可朱由检却没动。他依旧跪在灵前,垂着眼,目光落在灵柩上那幅熹宗皇帝的画像上。画像上的熹宗,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带着股孩子气的笑容——那是熹宗在木工房里刨木头时,画师偷偷画下来的。
魏忠贤见朱由检不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威胁:“殿下,先帝遗诏在此,百官在此,您若是迟迟不接玺登极,恐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朱由检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魏忠贤眼底的精光——那眼神里有试探,有傲慢,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戒备。他的目光又扫过田尔耕按在刀柄上的手,扫过许显纯攥紧的念珠,最后落在灵柩旁那只朱漆箱子上。
那箱子就放在灵柩左侧,上面贴着一张黄纸,写着“天启七年东厂密档”六个大字,墨迹还新得发亮。朱由检心里清楚,那里面装的,都是魏忠贤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罪证——魏忠贤大概是想等新君登极后,找个机会偷偷销毁,却没料到熹宗走得这么突然,来不及处理。
半晌,朱由检才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比殿外的霜气还冷,还淡:“皇兄灵前,不谈登极。朕……孤要在此守灵,为皇兄尽孝。”
这话一出,满殿寂静!连烛火“噼啪”的声音都仿佛停了。魏忠贤脸上的笑“唰”地一下消失了,脸色变得铁青。田尔耕的手猛地按紧刀柄,指节泛白,似乎只要魏忠贤一个眼神,他就会拔刀冲上来。许显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更阴鸷了,手里的念珠搓得更快,像在算计着什么。
满殿文武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信王殿下,刚进京就敢跟魏公公叫板?他不怕死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王承恩赶紧打圆场。他抱着锦盒,跪在朱由检身旁,对着魏忠贤连连作揖:“魏公公息怒,魏公公息怒!殿下他……他是刚失去皇兄,心里悲痛,想多陪先帝一会儿,绝非有意违抗遗诏。登极之事,不急,不急,等殿下守完灵,再议不迟。”
说着,王承恩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锦盒往怀里一抱,腾出一只手,塞给朱由检一个硬物。朱由检指尖一触,就知道那是柄匕首——三寸长,鞘是黑檀木做的,外面裹着一层棉布,暖得像团火。
这匕首是王承恩昨夜从信王府偷偷带来的。他知道朱由检要在灵前见魏忠贤,怕魏忠贤狗急跳墙,对新君下毒手,就把这柄匕首藏在身上,此刻趁乱塞给朱由检,算是给朱由检留个防身的物件。
魏忠贤盯着朱由检看了半晌,见朱由检依旧跪在灵前,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心里暗暗盘算:这信王看着年纪小,倒挺有骨气。眼下先帝刚死,百官都在,若是强行逼他登极,反而落人口实。不如先顺着他,等过几日,再找机会收拾他!
想到这儿,魏忠贤脸上又堆起假笑,对着朱由检躬身道:“殿下仁孝,臣佩服。既是如此,那便先守灵。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些节哀,以社稷为重。”
说完,魏忠贤又瞪了田尔耕和许显纯一眼,两人这才松开手,慢慢站起身。魏忠贤对着满殿文武挥了挥手:“都起来吧,殿下要守灵,咱们莫在此打扰。”
百官这才敢慢慢站起身,低着头,蹑手蹑脚地退出灵堂。魏忠贤走在最后,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朱由检一眼,眼神里的阴狠,像毒蛇吐信,看得王承恩心里直发毛。
灵堂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朱由检、王承恩,还有那具冰冷的灵柩。王承恩捧着锦盒,小声劝道:“殿下,您刚才太冒险了,魏公公那人……”
“孤知道。”朱由检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可皇兄灵前,他逼孤登极,是想把孤架在火上烤。孤若接了玺,他就会说孤急于上位,不顾兄恩;孤若不接,他又会说孤违抗遗诏。左右都是他的算计。”
王承恩叹了口气:“殿下想得明白就好。只是这宫里处处是魏公公的人,您可得小心。”
朱由检点了点头,摸出袖中的匕首,握在手里。冰凉的鞘身贴着掌心,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转眼到了入夜。朱由检没回信王府,就睡在乾清宫偏殿的御榻上。这御榻是皇兄熹宗生前睡过的,铺着明黄色的锦缎褥子,上面绣着龙纹,可朱由检躺在上面,却觉得比信王府的硬板床还硌得慌。
匕首被他压在枕下,冰凉的鞘身贴着掌心。他睁着眼,望着帐顶绣的龙纹——那龙张着大嘴,瞪着圆眼,鳞甲缝里像渗着血,看着格外狰狞。
窗外传来东厂番子巡逻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踏过青砖地,格外清晰。那声音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在朱由检的心上,又像在数他剩下的日子。
他想起三个月前,皇兄朱由校病重,他奉旨进京探望。在乾清宫的病榻前,皇兄拉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地说:“皇弟,朕不行了……这江山,就交给你了。魏忠贤……魏忠贤可任,你要重用他……”
当时他还不明白,皇兄为何要让他重用魏忠贤。直到他在信王府收到消息,说魏忠贤借着熹宗病重,偷偷修改了不少奏折,还安插了不少亲信到各地任职——他才懂,皇兄是怕他斗不过魏忠贤,故意让他先稳住魏忠贤,再徐图后计。
他又想起上月,魏忠贤派人给他送了份“贺礼”——一方“万寿锦”帕。那锦帕用江南最好的桑蚕丝织成,上面绣着一条盘龙,龙身金红相间,栩栩如生。可朱由检仔细一看,却发现那龙竟画了五爪!按大明朝的规矩,只有皇帝的龙袍才配绣五爪金龙,亲王最多四爪,一个太监竟敢在锦帕上绣五爪龙——这不是僭越,是妥妥的谋逆!当时朱由检把锦帕叠得整整齐齐,收在抽屉最底层,表面上对魏忠贤派来的人客客气气,心里却早已把这笔账记了下来。
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子寒气,吹得殿角的烛火“忽悠”一晃,差点灭了。朱由检猛地回过神,伸手摸向枕下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鞘身,才稍稍定了定神。
他坐起身,披了件单衣,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只见宫道上提着灯笼巡逻的东厂番子,穿着黑色的制服,腰里挎着刀,脚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乾清宫的宫墙又高又厚,像一座牢笼,把他困在这紫禁城深处。
“殿下,夜深了,您怎么起来了?”王承恩端着一碗热汤进来,见朱由检站在窗边,赶紧上前劝道,“夜里霜重,仔细着凉。”
朱由检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流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王承恩,你说,这江山,孤能守住吗?”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王承恩愣了一下,赶紧跪倒在地:“殿下是天命所归,一定能守住大明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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