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箱 (第2/2页)
,对心高气傲的谭家班来说,无异于一种煎熬。昔日台上叱咤风云的角儿,如今却要像做贼一般,在别人的后院里低声下气。几个年轻气盛的武行私下抱怨:“这唱的是哪门子戏!憋屈死了!”
谭鑫培听闻,罕见地没有斥责,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人要穿衣吃饭,戏比天大,也得先有命唱。非常之时,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课徒传艺上。既然不能公开演出,他便将这次漫长的停演期,当作一次难得的“蛰伏”与“磨剑”之机。每日在冰冷的院子里,他亲自督促弟子们练功、吊嗓、说戏,要求比以往更加严苛。他对石娃来信中提及的青岛见闻尤为关注,时常拿着信沉思。
“师父,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一个弟子忍不住问。
谭鑫培望着院中枯枝上的一抹残雪,目光深远:“等。但不是傻等。潮水有涨有落,戏码有紧有慢。这国丧是‘哑场’,但哑场之后,必有大锣鼓。咱们得把家伙式磨得快快的,把气力养得足足的。”
他心中雪亮:袁世凯那句“来年新帝登基”的许诺,是蜜糖,也是砒霜。载沣摄政,与袁世凯势同水火,来年政局是吉是凶,犹未可知。戏班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任何可能的变局。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寒冷。戏班在清贫、压抑和等待中,度过了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个年。没有鞭炮,没有欢宴,只有一锅寡淡的素馅饺子。
然而,在这极致的沉寂之下,一种力量正在悄然积蓄。谭鑫培的沉稳,感染着核心弟子;严酷的生存压力,磨砺着年轻人的心性;而对未来不确定的预感,更让每个人都隐隐觉得,一场真正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寒岁尽头,就是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