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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班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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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家班进京 (第2/2页)

唱到“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时,语调平淡中透着傲骨;唱至“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时,眼神清明,扫过全场,竟让在座诸公心下都是一凛;最后一段【西皮二六】“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那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与当下朝堂的暗流汹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整场演出,台下静得可怕。没有寻常的喝彩,只有一种压抑的、各怀心事的寂静。戏毕,谭鑫培率班叩头谢恩。

    载沣微微颔首,只淡淡道了一个“好”字,目光却深沉似水。隆裕太后赏下些锦缎银两。唯有袁世凯,呵呵一笑,声音洪亮:“谭老板宝刀未老,唱得好!尤其是这《空城计》,唱的是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大将风度啊!佩服,佩服!”这话,听起来是夸赞,细品却别有深意,不知是在说诸葛亮,还是在说他自己,抑或是意有所指。

    谭鑫培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袁宫保过奖,老朽不敢当。”

    退出宫城,回到住处,所有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内衣已被冷汗湿透。

    当晚,谭鑫培将石娃唤至房中,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今日之戏,你看出什么了?”

    石娃沉吟道:“师父,这……不像是听戏,倒像是……鸿门宴。”

    谭鑫培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你看得不错。载沣点《定军山》,是要显他辅国的‘忠’与‘能’;袁世凯赞《空城计》,是显他处变的‘智’与‘稳’。这紫禁城,如今就是一座最大的空城!你我今日,便是在这城头上唱戏的人!”他长叹一声,“天威难测,权臣角力。这北京城,已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待过了年关,你速回青岛,那边虽是龙蛇混杂,反倒比这漩涡中心,更易求生。”

    这场特殊的御前演出,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帝国末日来临前最高权力层的诡异平衡与深刻裂痕。谭鑫培凭借其惊人的政治敏锐,洞察了平静水面下的致命暗流,为谭家班在即将到来的惊天巨变中,做出了至关重要的判断——远离帝都,保存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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