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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两心凄凉多少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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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两心凄凉多少恨(一) (第2/3页)

他的房间里出来,笑吟吟道:去玩也不带着我,素素你真是偏心。

    我一见他装束,立时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期期艾艾道:你你你……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他穿着我做好的棉袍,青绢细布,长短倒也勉强,但那针脚实在令人汗颜,我当初做好后左看右看,实在不忍用这么拙劣的技艺来玷污他的好品貌,便藏了起来,如今却被他翻了出来,居然还堂而皇之的上了身。

    我以手抚额,叹:苍天啊,降个雷下来劈死我吧。

    瞪大了眼睛的翠翠深有同感的点头:是该劈死你,瞧你做了什么缺德事啊。

    阿悠却不以为然,含笑而立,全不管那衣服生生辱没了他翩翩公子的风神,我劝了几句他只含笑听着,却完全没听进去,我只好当没看见,拉了满脸愤愤的翠翠一起出了门。

    正月十五,架松棚,缀彩缦,悬彩灯,一路行来,无论城乡,皆张灯结彩,大放光明,百姓们摩肩接踵,蜂拥来赏,看酸了眼珠,且不说各家铺户都争奇斗胜,亮出色彩,花样不一以料丝、纱、明角、麦秸、通草制作的宫灯、裙灯、狮灯、龙灯、桶灯、檐灯,各寺庙道观的道灯佛灯水灯也一一照亮,笙歌处处,伎舞翩跹,锦绣灿烂,光彩照人。

    我被裹在人流中艰难前行,喃喃道: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颖星落,依楼似月悬。这民间灯市,倒真是颇有奇趣。

    阿悠一直牵着我的袖子前行,怕我被挤倒,时时相护,因了他和我的好相貌,我们身侧的人尤其要多些,探头张脑的颇为可厌,阿悠因此越发吃力些。

    满市灯火的斑斓光影,却不能映得他如别人般红霞满面,反倒更显得神色雪白,因为人太多,我担心袖子被拉扯扯掉,便反手去握他的手,一握之下不由惊啊了一声。

    他的手,冰般的凉。

    我的手指,立即翻上了他的腕脉,然而他迅速转头,抽回了手。

    灯火过于灿烂,看不分明他眼底的神色,人声过于嘈杂,辨不清楚他的声音,我呐呐的问:你可是病了,或是……冷?

    他摇头,取笑我:许是你替我做的棉袍里塞的是芦花?

    我却无心玩笑,闷闷的瞅了他一眼,然而他又转过头去,他一直在我前方,身形又高,我看不见他的脸。

    仰头看天上圆月,被一层稀薄的云缀了一角。

    一个画面,突在月色明光中一闪。

    树上吹笛的少女,背对着的银衣少年,深衣洇开的血迹……

    看不清颜容,心,却在这个印象闪现的那一刻,细切的痛起来,似有人以小刀,撬挖了我某一处的软弱。

    忽听人群熙攘,欢呼声起,与此同时眼前光芒大盛。

    咻的一声烟火腾空,光影分五色,耀亮半个天空,映得人须发皆亮,不辨妍媸,漫天里开出了四季的花朵,富丽如春,绚烂似锦,横贯黛青长空,真真火树银花,炫目已极。

    阿悠亦仰头看着,弧度美妙的下颔,盛唐诗歌般精致流畅,然而我听得他轻轻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呼吸一窒,黯然转脸,装做没听见,拉了他去寻了处人少的河边,相倚而坐,他轻轻揽我在肩,道:素素,人生若永能如今夜烟花灿烂美好,该有多好。

    我默然,他停了停又道:许是不能,但即便是多美上一刻,也是好的。

    穿着厚厚的棉袍,居然能感觉到他手掌冰凉,我不能自己的轻轻颤抖着,在被烟火遮掩了颜色的月光下,终于缓缓靠了他肩,道:是,真好。

    那晚我们一直静坐到夜深灭灯,人群散尽,方携手缓缓归去。

    夜半,我悄悄潜入他的房间,见他闭目盘膝,长发垂落,一缕黑发被汗水粘湿在额头,无知无觉。

    我轻轻拨开他额前乱发,在他身前痴痴坐了很久,月色一点点西移,自窗前移至床下,再至屋角,再渐渐泯灭。

    临了我长叹,道:罢了,罢了。

    泪如雨下。==

    自此过了段清净日子,彼此活在彼此最单纯的笑靥里,我下厨,他笨拙着学烧火,我洗衣,他负责晾晒,我们头碰头钻研豆腐的二十七种做法,或者一起嘲笑临洮府新时兴的,明明看起来很象长蔫的韭菜的挽眉妆,我辟了院子里一方小小地方种点瓜果,他时常扒开来看长出来没有,被来浇水的我一葫芦砸在脑袋上,他打猎时我偷偷放走可怜的兔子,引得他一路追杀我,害得我差点跌进陷阱,最后还是他背我下山。

    一段如同普通感情浓厚的未婚夫妻,最寻常却最温馨的日子。

    在那许多双目朗朗相对的日子里,我命令自己忘却那许多缠绕的犹疑,闪烁的神情,和脑海里飞闪得越来越频繁的某些记忆。

    那九十光阴,我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快乐,我想,他也是。

    三个月后。

    我蹲在院外一处小小田垄前,查看我种下的瓜秧子长势如何。

    阿悠蹲在我身侧,用树枝拨弄那细细的,一看就知道养分不足的藤蔓,嘴角一抹戏谑的笑。

    我推他一把,怒道:你笑什么笑,我跟你打赌,这瓜一定长得出来。

    他扬眉:我有说长不出来么?长是一定长得出来的。

    我盯着他,直到他把后一句话吞进肚里,他悻悻笑道:谁叫你嫌粪臭……

    我怒视他,他终于闭了嘴。

    回到屋里,洗了手,阿悠往椅上一靠,笑道:这几个月过得清闲,倒是舒服,今天难得做些事,倒腰酸背痛起来了,他看了看我,你很久没去集上了,最近听说集上来了许多外地人呢。

    我拭干手过来,道:肩膀痛么?我给你按按。

    他顿了顿,道:好。斜坐看我走近,嘴角噙一抹奇异的笑。

    我走近他,转到他侧后,手指将落于他肩。

    他突然一沉肩,卸下了我的手。

    幽幽道:够了。

    我缓缓收回手,拢入袖中。

    他头也不回,却突然反手一掌,直袭我左肩。

    我一旋身,已在丈外。

    阿悠没有继续动手,转了身,看我,面色平静,良久道:我真是越来越蠢了,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非要试一试。

    我不语。

    他缓缓道:你的武功,已经全部恢复了吧?

    我笑了笑,拉过凳子坐下,道:是,刚刚完全恢复。

    但你的记忆并没复原?

    如你所愿。

    他仰头想了半晌,叹道:看来问题就是出在你的武功上。

    我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法封了我的记忆和武功,但你想必没见过我的真元之珠,否则你就当知道,我的武功出自独门,和天下任何流派都不同。

    想来如此,你独特的真气运行法门使你的真力渐渐挣脱了我的禁制,当你发现自己身怀武功时,你便开始怀疑我的话,试想普通人家女儿,怎么可能身怀高深武功心法?

    我对自己的秘术过于自信,我也太不喜欢对你撒谎,不然我可以将谎言编得更周全些。阿悠语气其实并无遗憾,他眉目间闪动的,更多是疲惫。

    我顺手取过桌上一樽酒壶,为自己斟了杯冷酒,一仰头饮尽苦涩滋味,再周全的谎言,总有揭破的一天。

    阿悠笑了笑,问:你是什么时间发现自己有武功的?

    我道:五个月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果然如此。

    我又一杯下肚,道:你也早就心里明白了,是不是?

    他怆然的笑:彼此都明白,因为,从那日开始,我们就互相试探,一日未休。

    我轻轻抚摸着粗瓷酒壶,如同那是精致的钧窑美瓷,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惆怅一丝怨恨,道:你以燕军南军东昌之战,试探我是否恢复记忆,我趁机也查探你消息的来源,顺便用你那群鸽子暗示你,看你的反应。

    他点头,想了想,似觉得有趣,突然笑起来,竟至笑出了眼泪:看,多么有意思的一对,当真是棋逢对手,各怀心机,有趣,有趣之极。

    我转开眼,道:你四周都布了手下吧,寻了那么多一模一样的灰背鸽子来,放出去送信一个,立即在笼子里再放上一个,任何时候都叫我无法发现鸽子少了。

    阿悠扬眉:可惜你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不是每个灰背,青眼都会喜欢,我千算万算,算漏了鸽子居然真的有感情。

    我冷冷道:人既然有情,鸽子凭什么不能有?

    他突然倾身看我,盯住我的眼睛,道:人有情,你呢?你有没有?这许多日子,你告诉我,你看到的是真情抑或假意?

    我避开他的目光,看窗外墙下种着的千日红,正开得活活泼泼,灼灼其华,一眼望去烂漫如云霞,千日红,多好的名字,可惜,人无百年好,花无千日红。

    他见我不答,轻笑一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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