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犹堪恨 2 (第2/3页)
使不是她下令将我带入天牢,章惇那老家伙一撺掇,她一气之下也随他处置,章惇,他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就会去做他预谋已久的事情。比如,杀掉我。”
赵佶闭上眼。他的眼里是盈盈泪水,厚厚地覆盖上了一层,一闭眼就会碎,就会滚落下来滚了一路。他坐回去,捧起杯子猛喝水,又拿起茶壶往里面倒,又喝。
“杀了我,就能够确保哥哥当上皇帝。可是哥哥本身就是长子,若是要他做皇帝,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我也不想争,不想抢,我没有任何意图。可是也不知道是章惇的想法,还是哥哥的想法,非要将一切有可能的人都赶尽杀绝,一个一个,直到哥哥顺利登基为止。除非是——我我知道了。”
“端王殿下知道了什么?”邵伯温淡淡地问道。
“如果当初抓不到飞魍,那么谋害圣上的罪名就会在当晚落到你头上,邵大人。”
邵伯温笑道:“你很聪明,端王殿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章惇当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你来的当日,父皇就会中毒身亡,这样的话,邵大人就怎么也逃不掉这个罪名,当日唯一确定进入了皇宫的人,应该只有邵大人你吧。可是邵大人大概也想到了应对的方法,在这个方面,你快了他一步。快他一步的方法,就是抓住飞魍。抓不住他,邵大人也不会死——
“前几个人都没有死。师父告诉我,除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来抓他的侍卫,他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那些人,都是章惇私下杀的,或许他想杀他们很久了,也许是在掩盖什么,也许是在等着邵大人的到来,邵大人的家族显赫,是一个足够有可信度的替罪羊,既承担了罪名,又能够将牵扯到的一批人连根拔起。可是邵大人呢,偏生就抓住了飞魍,而飞魍又恰巧与华阳教相关。章惇心里一定非常恨了——如果不是那一件事,华阳教怎么会这么早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成为一个危险的敌人?因为章惇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邵伯温赞许地看着赵佶——可是这样的赞许,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四哥失踪的谜团也可以解开了。当时的章惇,似乎是想要扶持四哥坐上王位。是吧,刘大人,他确乎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刘安世道:“……是。当时他极力夸赞四皇子为人有谋略,必成大器,甚至在先皇面前都这样说。可是——”
“可是四哥的精神是不正常的。我记得他是不正常的,而且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适合做皇帝?”赵佶笑起来,“他不是适合做皇帝,他只是好控制罢了,如果当时父皇就驾崩了,那么四哥就可以立刻即位登基,章惇就可以控制住他——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实际上行使着皇帝的生杀予夺的大权,是不是很刺激?可惜,可惜,可惜这个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作为当权者和作为傀儡,发号施令的僵硬程度并不相同。自己说话,要考虑自己的形象;可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就要怎么清楚怎么说,怎么强硬怎么来。因此,赵伸如果当了皇帝,是注定要在骂名和唾弃中度过一生的。这一切归因于他的精神状态欠佳,爱好也有些变态,大概等到生个几个孩子,他这辈子的使命也就差不离了,就该死了,再由长子继承皇位,那时候,章惇就差不多已经能做到宰相了吧——一个幼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只是,这精心企划好的一切,因为邵大人的到来而被迫改变了。我想,章惇之所以那么震惊,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信心满满地给父皇下了毒,本来已经想好了栽赃的人,结果飞魍在被审问时的第一句就告知所有人,他是来自华阳教。如果真正坐实了谋害父王的罪名,华阳教也是个死——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只能跑回去尝试解毒,可惜为时已晚,毒已深入骨髓,只能维持几个月不让毒发作而已。只是,最可怜的,怕是赵伸了——”
赵佶转头看着刘安世,道:“唉!赵伸当时在干什么呢?刘大人,你知道吗?哦,刘大人当然不知道。那么邵大人当时也在,可曾听过什么小道消息吗?”
邵伯温道:“端王殿下认对人了。我当时在宫殿里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待着,那地方有多偏僻呢?偏僻到成为后宫里争宠时暗下里杀人,总领太监教训小跟班,或者是什么大臣处死惹事的人的场所。就是这样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一个转眼就能看得见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一般的鬼魂在漂浮,阴间的道路是这样拥挤,然而人间却空空荡荡仿佛无事发生无人经过一般。好巧不巧,我那时正住在那个地方,没有人发现我,也没有人想找我麻烦。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他用指肚摩挲过杯口的边缘,道,“那么我看见了什么呢?——既然我之前这样信心满满地回答了端王殿下了,那我必然是看见四皇子赵伸了。”
“太好了。”赵佶的表情慢慢地松弛下一些,道,“邵大人,四哥他干了什么吗?或者他有被别人做了什么吗?”
“端王殿下是想听我目之所见,还是听我的推测?”
赵佶耸肩笑道:“我都要听。”
“当时我看见,四皇子被人一路拖过来,口里还嘟嚷着‘我自己做的衣服,为什么不能穿’……得亏他的声音很小,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事了而不满,而是直到被教训了,才感到害怕。
“他虽是被这样带过来,然而也并不反抗,直到那几个黑衣人要将他丢到水里,他才突然瑟瑟发抖起来,说自己怕水。那时候他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些,总的来说并不很大,但是在深夜里也算是有些聒噪了。于是那几个侍卫,就按住他的脑袋和脖子,把他往旁边的池塘里按下去,一下子就只剩下咕噜噜的气泡声,又是哗啦一下把他拉起来,他口鼻喷水,大声喊叫,失魂落魄。我看了一眼,他的魂魄在被四处的鬼魂拉扯,他的灵魂是清醒的,看着自己疯癫的样子在哭呢。
“他的哭声让侍卫更烦躁了,可能是怕他叫得更响,侍卫干脆将刀子丢到一边,又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按下去,他开始挣扎,可是四肢挣扎,总比喊叫声的动静小些。过了一会,也听不见人的声音了,只有扑通的一声。又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声音很轻,很小,小到听不清,但我知道那是章惇。果然没过一会,他就来找我了。见了我,他先是一惊,说:啊,伯温居然住在这个地方?真是太委屈了,下次来一定让你住得好些。然后他笑起来,感谢我终于捉住了凶手。
“这样笑眯眯地送走了我,让我当晚就回了蜀地。他大概也不想造成更多的麻烦吧。我的车队路上遇到了一群山贼,全都死了。好在我提前下了车,走到城中喊了马车一路换马坐到了蜀地,折腾了小半个月,但毕竟安全。”
刘安世吃惊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啊,邵大人真的见到了四皇子赵伸?嘿!看来我这人真是粗枝大叶,这么大的一件事,竟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我碰巧所见,毕竟章惇隐瞒的事情,是不会成为平时的谈资的。”邵伯温说完这些,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忙笑道:“哎呀,抱歉!一不小心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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