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焕烂一庭中 2 (第3/3页)
然道:“什么?”
“刘安世,对不对?”赵佖托腮假意问道,“他呀,在当年种朴大将军最后的一役中,可是非常关键的一环。他坚持要让禁军出征,即使是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因为那一支军队,从一开始就是一颗预备被抛弃的棋子呢。种朴大将军,你知道吧?当年的王偏将,还隶属于他管辖呢。这些事情,是章宰相喝醉了之后告诉我的,我可是悄悄地对你说的哦,王大将军。”
王烈枫咬牙道:“你有什么证据?”
“对,凡事要讲求证据。没错。陆时萩——”赵佖温和地唤了一声,仿佛只是要他泡一杯茶——他刚才让他泡茶的时候,可凶狠得多了。
在赵佖身上没有正常的情绪表达。他根本是个异常的人。
所以当他说要“证据”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会拿出些什么东西来。
陆时萩无声地笑了,他以一个祈求的目光,低低地从下往上看着王烈枫——这是一个女人撒娇时候才会有的神态,但由陆时萩做出来就显得极自然——他楚楚地说道:“王大将军,能不能高抬贵手,容我将这封信拆一拆?我不舒服。虽然多不舒服的姿势我都试过,可是你这样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要怎么才能拆开这封信啊?”
确实如此。拆开信需要两只手。但是王烈枫没理他。
王烈枫一手提着信件一角,将信递到嘴角,直接用牙齿将信扯开,拎着里面的东西一晃——信封掉在地上,里面一张洁白的纸展开来,陆时萩愣了一下,王烈枫猛地将手一抽,他踉跄着退了几步,被捏过的手腕依旧隐隐作痛。他低下头,表情模糊不清起来,然而他的余光又瞟到王烈枫,是因为他在微微地颤抖。
陆时萩倒是知道那纸上写的是什么——不过是本月宫中的例行公事,章惇一份,赵佖一份,如此这般,申王殿下也算是了解了宫中的大事小情。而其中也包括了王烈枫的事——王烈枫的父亲王舜臣的事。宫中每个月都会送些药到王烈枫府上,说是要给王偏将服用,期盼他早日苏醒。尽管没有什么效果,然而毕竟算是皇恩浩荡,不用也得用,然而用了之后王舜臣反而更虚弱。赵佖后来找到王烈枫,提出要救他的父亲,至少给的药会有些效果——不会变得更差罢了,但也算是有效。
但是王烈枫看见的东西是过于残酷的。他也理解王烈枫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行为的合理性:多年以来坚持着的事情,竟在一瞬间发现那只是个骗局,那就意味着信仰的崩塌。
“——申王殿下,”王烈枫低着头,指尖颤抖着,“这件事从我父亲被送回来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每个月通过送到我府上的药,都是起源于当时宫中的一个规定,由于长期有效,因此即使改朝换代了,起源已被人遗忘了,这个规矩却传了下来,始终不断……如今的人,我不知道;可原来当时,满朝的文武百官,所盼望的并不是我父亲的痊愈,甚至连安康都不是,父亲他,他——”他一下子将纸揉作一团,摔在地上,重重地呼吸一次,颤抖道,“父亲本来凭借自己的力量是可以醒过来的,可是每一次送过来的药,都是足以致命的毒药,根本就是盼着他死!”
赵佖轻叹道:“毕竟王偏将背负了太多秘密,总有人想要将他灭口。一个人如果意外闯入混乱的局面,而没有利益牵扯,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了他,用各种方式。无论是之前的派遣到必死无疑的战争中,还是之后不依不饶的陷害,是无所不用其极,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不言语。”
王烈枫浑身的血都冰凉下来,他沉默半晌,道:“这张纸上所写的,可都是真的?”
赵佖笑道:“章宰相的笔迹你总该认得,你说是不是真的呢?”
王烈枫在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信心,整个人的精神摧枯拉朽一般坍塌下来:“是我大意了。是我没有想到。”
赵佖拿起杯子想喝茶,发现里面已经没了水。陆时萩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洁白的烟雾重新缭绕上升,他吹了一吹水面,笑道,“所以,王大将军,你现在终于知道我是真心在帮助你了吧。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规矩之所以被遗忘,正是因为制定者后来被打入天牢,被遗忘了,他就是刘安世。王大将军,刘安世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申王殿下真是的,总是不分场合地挑人的痛处说。
不过今天还行,今天的申王殿下很有兴致地和对方用人的逻辑周旋了许久,像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游戏。他等着王烈枫的爆发,然后出手——啊,好疼。他心想,不知道王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这一顿速战速决有没有解决。
他很担心自己的走神会影响走位判断。
但是王烈枫迟迟没有出手。
陆时萩听到他说:“先告诉我,我妹妹在哪?”
“王大将军这样执着,真叫人感动,不愧是兄妹情深。”赵佖笑道,“陆时萩,你要不要带他去看一看?”
陆时萩心里咯噔一下。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