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江梅已破南枝 2 (第3/3页)
将他们从集市上带回来,说是两个街头卖艺耍木偶戏的小鬼头,带回来给申王殿下看一看,希望殿下大发慈悲不要杀他们。而自己随口说道,这戏倒是有趣,可是我这里留不得没用的人,送去学点武功倒还勉强能一用。陆时萩道,学了武功回来,怕是再不能给殿下表演了呢。
啊,怪不得他们的武艺这样坏,唯一精通的只有他们的老本行,原来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活着。
——蠢货。赵佖想。陆时萩唯一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是把这两个会反水的废物带回来,早些杀掉,也不会搞出这样大的动静,还只死了一个本来就该死的小桃。
然而他又因为自己轻易破解了这等幻术,甚至只是在幻觉之中就找到了解决的方式而倍感欢悦,他的愉快使他脸上的肌肉也绷不住,他再一次露出狰狞微笑,要在他面前摆出镜花水月,是必然要被无情地砸碎的。
只剩下最后一只蝙蝠了,他的笑声渐渐变大,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欢愉了,他要亲手将这个幻境砸得稀巴烂,在这摧毁之中他能够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先是这个幻觉,再是他的命。
——破!
赵佖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耳朵听到了那清脆的铁器爆裂之声,是薄薄的一片流星镖,碎作了千片万片,是春回大地时候破碎的冰山,是用尽心力守护了一世却终至于粉身碎骨的琉璃,是正在飞舞却撞在飞驰的马车之上的薄脆的蝴蝶,是一声绝唱,是最后一点反抗的失败,是他的快乐的源泉。
他朝着鸣蝉走过去,他的步伐很坚定且自信,以至于他的每一步都让地面塌陷,留下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坑坑洼洼。鸣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再度挥舞起流星镖来,赵佖却抢先一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将他提起来,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按在他的肩胛骨与脖子之间,全身真气慢慢往右手处运,他看见鸣蝉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目瞪如珠,两腮凹陷,活似一具骷髅。
“你可真像一只小鸟,毛都没有长全。”赵佖冲着浑身颤抖的他,笑道,“我决定要把你的翅膀扯下来了,惊鹊。”
鸣蝉道:“我是鸣蝉,申王殿下。”
赵佖道:“哦?无所谓。”
说罢,赵佖右手忽地暴动,鸣蝉惨叫一声,他的惨叫声犹如蝙蝠的惊呼,犹如流星镖的破碎,犹如幻觉的崩塌。侵袭了他全身的幻痛在消失,他的疼痛似乎少了一块实体,因为——赵佖对着他的手臂一撕,直接将他的一整条左手手臂连皮带肉地卸了下来!
鸣蝉目光呆愣涣散,他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神可能与惊鹊那个傻瓜一样可笑。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残肢断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可他的左臂却依旧隐隐地有些知觉。这样的知觉存在于他的幻境里,那个他自己创造的有蝙蝠和大蜘蛛的真实的梦魇,然而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心想要创造鸟语花香的极乐净土,神明都会在此休憩。这些都在他被送去习武之后断裂破碎灰飞烟灭,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哪怕是被保护好的人的头上,他憎恨陆时萩将他送到这个地方,让他饱受苦痛无法逃脱。他内力不足,怎么也学不会武功,就只能研习不需要内力的暗器,然而还是不能使人满意,到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的幻境全盘托出,变作生存手段的一部分——何其讽刺。
鲜血让赵佖兴奋。赵佖看了看鸣蝉,道:“怎么,很好奇吗?没见过吗?”见鸣蝉渐渐地没有了反应,他提着他半蹲下,在稀稀落落浓稠的滴落的鲜血之中蹲下,拾起鸣蝉的一条断臂,将手指猛地塞进他的嘴巴,道,“你的手可真是灵活,怎么就不好好学一学武术呢?”
鸣蝉口含自己的手,意识恍惚迷离地道:“我不……不喜……”
赵佖握住断臂,猛地向他口中塞进去,指甲刮破他的口腔内壁和喉咙,鸣蝉瞪大眼睛呆呆木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鲜血和唾液浸湿手臂,一缕一缕的鲜红往下滑落。
他的脖子慢慢往下垂。
赵佖粲然笑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吗?怎么见了申王殿下,是一脸瞌睡的样子啊?醒醒,喂,醒醒。你醒醒啊,惊鹊,还是鸣蝉?无所谓。你要是再犯困的话,我就叫陆时萩把你们丢去荒山野岭喂狗哦。我听说,野狗喜欢吃人的下半身,尤其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人的下半身……”
鸣蝉在垂死之时,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是一记难以抑制的痉挛,以至于他的创口的血如同喷泉一般——这一次,这一次是真的了。他心想,申王殿下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了。是他罪有应得。
然而紧接着,赵佖也浑身一震,低下头去猛烈地喘了一阵,抬头道:“怎么还有人呢?”
鸣蝉看见,赵佖的肩膀迸出血来。
简直不真实。伤到申王殿下,简直不真实。
就像是身处陆时萩所造的幻境一般。
如果说他们的幻境是假的,是花拳绣腿,是障眼法的话——陆时萩的幻境,就是真实存在的不合理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