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上路 (第3/3页)
路程能够缩短些,恨不能挥挥手,弹指即可把条条土路山径直接变为柏油大道,此刻,却迫切地希望,脚程可以延缓点。近乡情怯,殊不知,离乡之情,亦不亚于此。
“小娘子可有何唤?”察觉江采苹撩掀轿帘,徒步行走于轿辇外的人,忙上前请询。
“吾……”江采苹本无事,坐轿原就闷聊,只不过是想看看时下行到何处而已,猝然被问,适才意识到,再往前走不远,竟是那座山头处了。
若说前方的这座山头,实同与之起伏相连的另外几座山,并不异处。较之于江采苹,不同便不同在,近在眼前的山头,山腰上有座土墓。而埋葬于墓中之人,却非他人不相干者,而是江仲逊的结发妻子。
是以,这亦是为何,往昔每逢至路径此处时,除却道路难行而惹人心下焦迫的缘由之余,江采苹也总是免不了对此段路程心存颇深的排斥之意的另一方面重要缘故,且不容忽觑。
现如今,别离在即,生者已是再难相见,更别提已矣者。今此一别,便再无祭拜之日。
“何事?”人皆有情,江采苹情不自禁暗自怅然的工夫,薛王丛已是调转马头,望向轿辇。经其从旁一插问,候于轿辇一侧的人,立时愈发俱打起十二分精气神。
见状,江采苹本意中生出的那股子惆怅情绪,霎时被击碎。刚才尚仍有犹豫,不晓得该不该叫人在前方稍加停歇片刻,即便不可能登上山头去,亲自爬上山在墓前做番最后的拜祭,仅是跪在山脚底下,对朝土墓所在的方位,叩拜上一拜,着实亦足矣。但见薛王丛满脸的严肃态,江采苹的话至舌尖,瞬息硬是生生吞咽回肚里。
欠人情难了却,尤其是不明不白的人情,死生还不了。
“无甚,透口气……”不想招人侧目,更不愿,因于自个的这个一己之私,反是间接祸害到何人,平白无故的无端端遭受谴责,径自掩饰着心绪言罢,江采苹即刻落下轿帘,端坐回轿辇内。
既已下定决心,听从命定行事,便须了断非分的念头,万不可再过度的优柔寡断,否则,不止害己,更会害人。浅浅深深,事与人一旦牵扯的多了,均会落得不浅的果。
“今日新才起程上路,前方的路途,尚有些时日。小娘子长年深居闺阁,想必不曾出过远门,倘有不服,尽可通言,切不可劳累了。沿路中,吾等亦会尽量差人寻找住处……”
听着薛王丛于轿辇外的一席话,江采苹未予吱声。薛王丛一通关切之语,剥开表层上的口吻,更深的话味,确为警言。某种程度上,实则是在提醒江采苹。
确实,江采苹而今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万事皆须谨慎。正如薛王丛所言,操念的过多,对于江采苹来说,只会徒增无益,过往的种种,须得懂得放下才是,往前的一切,才是需其劳心劳力思虑的。
然,路再远,只要向前行,终会有抵达的一日,而长安城中那座正敞开着城门,在等待着其入住的深宫,却是甚难见天日的。人如若住进去了,再往后,能见到的,便唯余下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角。由今以后,随性所欲的自由,便只能将之抹杀于心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