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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而深(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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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往而深(大结局下)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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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她身上的他,身体冷了,气息没了,心跳也停止了。

    终于应了大祭师卓顿的那句预言,命短福薄,英年早逝。

    他死了。

    脏腑尽碎,气绝身亡,连她外公都救不回来了。

    可她怎么能相信,相信他是真的没了,明明他还在对着她笑,明明他还做手势叫她相信他,明明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蓦然吻她,明明他还用唇语对她说他爱她……

    她已经原谅他了,原谅他曾经的隐瞒与背叛,不再赌气,不再怪他,也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打开心结,重新接受他,跟他在一起,然而,他怎么能死,怎么能丢下她一人独赴黄泉,怎么能?!

    “他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死者已矣。”

    “节哀顺变。”

    “放手吧,让他入土为安,好好的去……”

    众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飘荡,秦惊羽充耳不闻,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不让他走。

    她爱他,那么爱他啊。

    当他还是她身边的小太监燕儿的时候,她就对他动了心,等他做了她的左右手,成为暗夜门的燕主,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她自然而然日久生情,全身心投入进去;后来她失忆重生,遇到已经恢复南越皇子身份的他,面对他的主动示好,殷勤相待,厌恶仇视的同时却又深深被他吸引,最后终是抵挡不住他温柔的攻势,再次怦然心动,堕入情网。

    接连两次都不由自主爱上他,接连两次都是对他交付身心,她自觉爱他爱得深沉,付出这样多,牺牲这样大,捧出的乃是实打实的真心,便也希望他能毫无保留倾情相待,情人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在知道真相之后,自然不能接受一段掺了杂质的爱情,不能接受他曾经欺骗与背叛的事实,不能接受自己再跟他处在一起。

    至少当时,她是真真咽不下这口气。

    她心底仍是爱他,但同时也怨他,那股浓烈至深的怨气一直梗在胸口,没法驱散,不能原谅。

    她以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对得起自己的心,否则那些苦痛都白受了,那些憋屈耻辱的日子都白过了,可万万想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早知如此,她该对他好一些,至少能朝他和颜悦色笑一笑,也好啊。

    其实她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她想说她不是真心想嫁给别人,她想说这几日她心里就没真正开心过,她想说她在迎亲的路上已经后悔了,她想说她起初有一瞬真以为是他来抢亲,她想说如果真是他来抢,也许,她会跟他走……

    然而,她却醒悟得这样迟,这样迟!

    一步来迟,已是咫尺天涯。

    秦惊羽紧紧抱着他,脑袋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他死了,自己也是跟着不在人世了。

    恍惚间,有一只手朝她伸过来,按在她的肩上,她听得一个声音沉吟道:“羽儿,或许圣水能救他。”

    圣水?

    秦惊羽猛然睁眼,看见雷牧歌静静站在面前,刚才的话,是他说的。

    对了,当年风如镜兄弟俩本是必死无疑,全靠圣水才能保住性命,虽说那圣水服下之后会有些变异,但只要他能活过来,只要他能好端端站在她跟前对她笑一笑,哪怕他变成个怪物,她也愿意。

    环顾四周,除了雷牧歌,还有穆青、秦毅、穆云风、雷陆、韩易、李一舟、杨峥等人以及大队大夏兵士,另外还有几名她曾经见过的黑衣侍卫,正是萧焰的死士。

    一见她眼光过来,杨峥立时开口:“银主带人追风如岳去了。”

    “我这就追过去。”秦惊羽抱着萧焰想要站起来,没想刚一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栽倒,雷牧歌伸手来扶,却被她一手挡开。

    她不要他碰他!

    那几名黑衣侍卫抢上前来,哽声道:“把主子交给我们吧。”

    杨峥也疾步过来,朝她伸手:“我来,我会好好照顾他。”

    秦惊羽面无表情,手仍是死死扣着萧焰,半点不松,秦毅看在眼里,长叹一声道:“岳父,您不是为我找了一副寒玉棺吗,拿出来给他用吧。”

    穆云风闻言一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穆青在旁点点头,对秦惊羽道:“这寒玉棺是用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之下挖出的寒玉制成,可保肉身长年不腐,羽儿,把他交给我,我再想想办法,你和牧歌就安心地去寻那圣水吧。”

    一番话说得她终于回神。

    风如岳手里只有圣杯,要想找到圣水,还须去往北凉摩纳族旧址,这一来一去要耗费不少时日,过程艰辛不说,结果也不能确定,而今正是酷暑难当,她没法再占着他,更不能再耽误时间。

    外公是江湖第一神医,或许在此期间,能想出别的法子来呢?

    大殿里灯火通明,外间脚步声声,殿门处匆匆奔进来一人,是穆云风身边的宫女琥珀,手里还捧着个药瓶,径直走向穆云风。

    穆云风从她手里接过药瓶,递到穆青手里:“这是上回羽儿让带回来的茯苓首乌丸,我给元熙留了颗,要不爹你拿去试试?”

    穆青倒出药丸,过来双掌左右变幻,掰开萧焰的嘴,一个巧劲将药丸推入他口中,再往其头顶百会穴一拍,那药丸便滴溜溜由咽喉直入肚腹。

    过得一会,穆青道:“一舟,你立时启程,速去东阳请宁王后来天京,以作两手准备,我寻思,或许集我二人之力,能有所转机。”

    李一舟答了声是,急急步出殿去。

    穆青又转向秦惊羽道:“羽儿,把他交给我,你们一路当心,早去早回。”

    秦惊羽默默放了手,看着那几名黑衣侍卫将他接过来,由穆青在前引路,匆匆出殿,杨峥也亦步亦趋跟了出去,她看了一会,忽一咬牙,抓起琅琊神剑大步奔出。

    先前她的坐骑还在殿外转悠,此时见了主人,嘶叫一声扬蹄奔过来,秦惊羽翻身上马,朝宫门方向疾驰,雷牧歌带了禁卫军紧跟其后。

    刚出了宫门,迎面一骑手持火把奔来,秦惊羽一眼认出他是银翼手下的侍卫,忙一扯缰绳,放缓速度道:“你家陛下人在哪里?”

    那侍卫道:“陛下在落月山附近截住了风如岳,那厮正往山上逃,陛下命属下回来报讯。”

    秦惊羽挥手道:“你这就带我去!”

    大队人马趁着夜色出了城,一路飞驰,马蹄声密如织雨,等到了落月山下,但见山上山下都是人,看那装束打扮,有西烈侍卫,也有暗夜门人,火把蜿蜒成一条条长龙,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为首之人正是银翼,见他们前来,一个箭步上前,指着身后一座黑黝黝的山头道:“我先前跟风如岳交了手,他仍是刀枪不入,着实厉害,只不过之前在皇宫里受了伤,这才显得虚弱了些,但还是伤了我好几名弟兄。”

    秦惊羽皱眉道:“风如岳还在山上么?”

    银翼点头道:“我带的人已经将下山的各处通道都封死了,但这山上岩洞石穴挺多,他兴许找地方躲起来了,找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秦惊羽从腰间拔出神剑来,手指抚过那冰凉刺骨的剑刃,略一沉吟,道:“我这琅琊神剑乃是上古灵物,斩妖除魔,剑出毙命,那风如岳虽然喝过圣水,又服下了神灯灯油,但被神剑所伤,其伤口只怕没那么容易愈合。”

    银翼在旁应道:“没错,我看他确实一直在流血。”

    秦惊羽冷笑一声道:“那好,我倒要看看,他身上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说罢,望向那漆黑的山林,眼神凌厉,森然道,“传朕命令,放火,烧山!”

    刀枪不入是吧,那火烧呢?烟熏呢?或可一试。

    她一门心思要逼出风如岳,拿到圣杯,什么生灵涂炭,什么昏君无道,什么造孽折寿,此时全然不顾了。

    一声令下,原本在山上搜索的人群迅速退下来,她所带的禁卫军立即开始准备,只一刻钟功夫,一桶一桶的桐油倒向包围圈内,火把接连投掷出去,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夜里西风正盛,火随风势,风助火威,噼里啪啦爆响,火焰燃起足有三四丈高,从四面八方飞速朝山顶蔓延,所到之处,无有活物。

    时值盛夏,天干物燥,熊熊烈火在山头上呼啸翻腾,烟雾弥漫,热浪灼人。

    周围村民惊恐得见,纷纷抬水去救,或是举着树枝在火堆上扑打,均被禁卫军挡住,勒令撤退到安全地带。

    无数燕雀从林中扑腾着展翅飞起,至于那些来不及逃离的野兽,则是在火中挣扎躲避,四处逃窜,空气中飘荡着阵阵焦臭味。

    秦惊羽站到高处,面色冰寒,双眸却是血红,死死盯着那熊熊燃烧的山林,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大火一直在烧,到黎明时分,整座山头烟雾笼罩,林木尽毁,野兽被烧焦,成为一片废墟,至天亮之时,火势渐弱,只剩下些小范围的余火随风跳跃,将熄未熄。

    眼看烧得差不多了,雷牧歌与银翼分别带了小股士兵上山搜查,众人穿行于山岭之上,举着长戟拨开一具具焦炭样的大小兽尸,但凡发现山洞石穴之类,则又在洞口点火,将呛人的浓烟直灌进洞。

    如此这般,查检了好几处洞穴,待到得又一处新的山洞,刚要点火,却见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从洞内激射而出,双臂左右开弓,便是将两名士兵抓在手中,一左一右朝山下大力掷出。

    这队士兵正是由雷牧歌率领,他反应奇快,眼见不好,一个俯冲扑过去,将其中一名士兵接在怀中,而另一名士兵与他相距略远,瞬间撞向块突出的巨石!

    电光火石间,好几名大夏侍卫几乎同时跳起,朝那巨石之前伸手一拦,勉强结成个人墙,那士兵砰的一声撞上去,登时将人墙撞散坠地,虽然都是摔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但好歹只是皮外伤,堪堪捡回条人命来。

    雷牧歌将那士兵随手一放,抄起长刀就朝风如岳追去。

    风如岳直冲下山,听得劈空之声在背后响起,怒声喝道:“好你个秦惊羽,当真是无毒不丈夫,我就打了你那心上人一掌,你居然放火烧山,将我逼得走投无路!也罢,今日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说话间已然回头,身形暴涨,五爪伸出,丝毫不惧那雪亮长刀,便如钢锥利刺般抓向雷牧歌胸口,竟成掏心之势!

    雷牧歌已听出他说话中气略有不足,心念一转,当下变攻击为防守,将长刀舞成一团雪光,风如岳虽是刀枪不入,但毕竟有伤在身,血流不止,实力大打折扣,在对方年轻充沛的体力与阳刚精纯的内息面前讨不到好,还被他紧密纠缠,根本无法脱身。

    这一现形,周围搜查的人群都围拢过来,两人打斗一阵,风如岳忽觉眼前一花,又有一人加入战局。

    来人却是银翼,一柄弯刀在手,凶悍如狼,迅捷如电,他一到来,雷牧歌身上压力骤减,互相使个眼色,心领神会间已作出反应,穿花拂柳,身形游离,一人进攻,另一人便作防御,进攻之人全是致命招数,防御之人却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此处乃是山脚下一块广阔的平地,三人拆了数百招,期间四周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最里边一圈是银翼的西烈侍卫,弯刀在曙光中闪耀瞩目;外面一圈是大夏御前侍卫,手持弓箭,蓄势待发;再外一圈是大夏禁卫军,个个盔甲森森,钢戟林立,最外面一圈,则是密密麻麻,威风凛凛的羽林郎缇骑。

    好一场声势浩大的车轮战!

    这单为他风如岳一人准备的车轮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他拼尽最后一份力,流尽最后一滴血,心力交瘁,倒地而亡!

    风如岳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却能如何?

    雷牧歌是大夏第一勇士,银翼也是西烈第一快刀手,两人胜在年轻力壮,这强强联合,虽然没有神兵利器,伤不了对手,但足以将其死死咬住,缠得他只在方圆两丈之内打转,别想再多踏出半步。

    在这样连绵不绝的攻势下,再是威猛强悍之人,也得堪堪败下阵来。

    落月山下尘土漫天,飞沙走石,打得难分难解,寻常人等根本看不清,只有秦惊羽这样眼力超常之人才能得见,那风如岳衣衫上濡湿一片,脚下血迹越洒越多,每出一招,每踏一步,都不免带出一串血珠,但他虽是苟延残喘,实力却非同小可,仅凭一双肉掌抵挡两柄利器,雷牧歌与银翼的长刀弯刀均是伤他不着,两人肩上手臂上却被他的利爪抓出道道血痕。

    又斗了小半个时辰,银翼清啸一声,一个翻腾跃出场子,雷牧歌也顺势往旁边跳去,没等风如岳松口气,早有一干西烈侍卫围合上来,弯刀霍霍,精光耀目,舞得虎虎生风。

    他手下这些西烈侍卫原本就是暗夜门卫煞二部的精英,后又与鼎鼎有名的西烈飓风骑融合操练,进步神速,若论单打独斗或许不算太好,但若是群体作战则是所向披靡,这五十余人组成的阵法有攻有守,配合默契,竟比雷牧歌与银翼之前的组合差不了多少。

    等到西烈侍卫疲乏退下,大夏御前侍卫又再上阵,朝着风如岳身前背后,弓如满月,矢似流星,万箭齐发。

    铺天盖地的箭雨过后,禁卫军的长戟又挥舞着刺来,那长戟足有七八尺长,上有尖锋,下有曲钩,饶是风如岳刀剑不入,并无损伤,却被数根长戟刺穿衣袍,勾住咬紧,动弹不得。

    雷牧歌与银翼更是飞一般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他的两只手臂,宛若铁钳,遏制不动。

    阳光下,胜负终定。

    风如岳看着徐徐逼近的持剑少年,忽然仰天长笑,笑毕言道:“我若非昔日被人暗算,金刚不坏之身受损,以我连服圣水与神油的奇异机遇,当世称雄称霸,无人能及,今日怎么会败给你们?成王败寇,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惊羽漠然道:“不巧得很,那暗算你的人,正是本人。”

    风如岳啊的一声,独眼圆睁:“竟然是你!那飞鹰队里安插了你的人!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当初真该直接宰了你,永绝后患!”

    秦惊羽勉强抑制住怒意,只恨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老早就盯上了我,便该一切冲着我来,不该去伤害杀戮我身边之人,更不该对他下此狠手……你杀了他,我今日要你偿命!”

    风如岳嘿嘿冷笑:“那又如何,你就算杀了我,那死去的人也活不回来了。”

    秦惊羽面色发青,眼眸红得吓人,突然持剑而上,朝他罩面刺去!

    紫光闪耀,剑起龙吟,但觉一团冰寒剑气袭来,风如岳被无数长戟勾住不能动弹,无法躲闪,刹那间见得剑尖刺来,划破面颊,忽又斜挑朝上,直入那残存的右眼!

    噗的一声,红花爆开,血淋淋的眼珠挑在剑尖,撕拉而出!

    风如岳凄惨大叫一声,满脸都是血污,只听得秦惊羽嗓音低沉道:“有句话不知你可曾听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语气平静,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风如岳右眼已成了个血窟窿,双手挥舞,嘶声叫道。

    秦惊羽上前一步,剑尖抵上他的颈项,紫光一闪,拉出条大大的血口:“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招惹我,是你自作自受,作恶多端,才得来今日的下场。如今你两只眼都瞎了,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这条性命只在我一念之间,但我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交出圣杯,必须是真正的圣杯!”

    风如岳恍然大悟:“哈哈,原来你想用圣水来救你那心上人?”

    秦惊羽持剑反手一压,厉声道:“少说废话,你想死还是要活?”

    风如岳连声道:“当然是要活!要活!但你须得答应我,拿了圣杯,便不可伤我性命!”

    秦惊羽高声道:“好,我便当着这众人的面答应你,圣杯得手,便饶你不死!”

    风如岳喘口粗气道:“你听着,就在我藏身的山洞洞口,那堆乱石下方,有一只铁盒子。”

    秦惊羽稍一抬手,便有数名大夏侍卫举步朝山上奔去,过得一会又匆匆下山来,手里捧着只铁盒。

    铁盒打开,是一只厚实的布袋,布袋里又有只锦盒。

    锦盒呈上来,秦惊羽谅他也不敢做什么机关,小心揭开盒盖,盒中却是一只造型普通毫无光泽的木杯。

    “这就是你从摩纳族秘洞中偷出来的圣杯?”秦惊羽沉声问道。

    风如岳不迭点头:“没错,这杯子虽然看起来很是寻常,在那一大堆酒杯中最为不显,但的的确确就是圣杯,当年我伤势严重,神智不清,也是胡乱抓了一杯水喝下去,没想到能够起死回生,所以出洞时生出贪念,顺手牵羊偷了出去。”

    秦惊羽想起一事,又问:“你哥哥风如镜,同样也是喝了圣水,却为何会身体衰弱,突发中风之症?”

    风如岳面上血迹斑斑,闻言森冷一笑,听起来十分骇人:“一山不容二虎,我既然喝下圣水重获新生,当为自己打算,又怎么可能给他也喝下圣水,我只不过随便拿了只金杯喂他,没想到他却没死成,跟着也活了过来,只不过脑子变得不好使了而已。”

    秦惊羽想起在北凉王宫中看到的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流着涎水,犹如行尸走肉,苟延残喘,忽然间明白过来:“风如镜成了白痴?!”

    那秘洞中各式各样的酒杯足有二十来只,其中只有一杯才盛有真正的圣水,而其他的,则都是赝品,即便偶有一杯饮下也能活命,却会出现别的症状,譬如风如岳随手给风如镜喝的那一杯,虽然救了他的命,却令他变成了个傻子,这就是那句“择一饮之,遇祸莫怨”的真实涵义。

    记得巴桑族长曾说,当年风氏兄弟相互搀扶出洞,国主风如镜以国事为由匆匆道别离开,而风如镜一喝下金杯里的水,就已经成了白痴,可见当时说话之人并非风如镜,而是风如岳假扮,这同胞兄弟长相酷似,巴桑自然分辨不出,认错人也在情理之中。

    而后来风如镜虽然深居简出,却也多次出现在北凉朝堂与各国政要面前,言行并无不妥,很显然乃是其弟风如岳假冒,真正的风如镜早被暗中控制起来,成了他的傀儡,以及仇家暗杀的活靶子,什么国主无能,什么王爷专权,全是迷惑世人的烟雾弹罢了。

    此外,他除了北凉王的本来身份,还摇身一变成为北凉首富向海天,并以此种身份周游各国,刺探情报,培养势力,四处生事作乱。

    一人分饰三角,他还真是乐在其中,如果不是她当年临时起意,送出了那天外而来的怪异软泥,真不知结果会怎样!

    想通了这前因后果,对他的答案也不想计较,森然道:“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虚假,否则,我会将你凌迟处死,剁成肉泥,叫你北凉王庭化为焦土,陵兰古城变成地狱!”

    说完这句,啪的一声扣上盒盖,将那锦盒收入怀中。

    “将风如岳押回皇宫,关入暴室地牢,小心谨慎,严加看守!”

    雷牧歌与银翼听得真切,紧紧扣住风如岳两条手臂,由众人准备好牛筋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这还不算,又用铁链牢牢锁在马车上,还在车厢前后左右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粗绳,车窗处则是留着个小孔,方便外间人等随时查看。

    路途过半,就见风如岳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饶是如此,众人仍旧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快速度,直奔城门。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押着风如岳回宫,直奔暴室而去,秦惊羽则赶去了太医署。

    穆青正在署中与一干太医说话,见她踏进门来,赶紧迎上,其余众人纷纷叩拜行礼。

    “外公,他怎么样了?”

    穆青不答,只是将她带入最里间的密室,室内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青白色玉棺,棺盖半掩,露出张清俊温润的男子面孔,长眉入鬓,秀目紧闭,双颊如玉,挺鼻薄唇,这一夜过去,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却是并无变化,栩栩如生。

    那么安详,那么宁静,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日间小睡,却叫她怎么相信,他竟是死了。

    不,她不相信,绝不相信。

    “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已经拿到了圣杯,这就出发去北凉雪山……”手指抚上他微凉的俊脸,轻柔摩挲,久久舍不得放下,秦惊羽哑声低喃,过得一阵,忽然回头朝外间唤道,“来人,备齐车马!给朕安排最宽最大的马车!”

    穆青抢上一步道:“羽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惊羽抬眸道:“我要去北凉,要带着他一起去。”

    穆青倒吸一口气:“你莫不是犯糊涂了,他这副模样,哪里经得住长途奔波,这寒玉棺也不是铁打的,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秦惊羽摇头道:“外公你不知道,当年风如岳把圣杯带出那秘洞,没等回到陵兰王宫,杯中的圣水就已经干涸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他去,如果能够求来圣水,当即就要给他喝下。”

    穆青叹口气道:“那好吧,我这里还有些丹药,虽比不上宁王后的茯苓首乌丸,但总是有胜于无,你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秦惊羽接过他递来的药瓶,俯身下去,恭敬磕了个头,含泪道:“事不宜迟,我立时就要出发,父皇母妃那边只有外公替我转告了,还请外公帮我多多担待照料。”

    穆青点头道:“宫里有我,你放心去吧,多带些人马,还有这随行之人,最好是把银翼带上……”

    话没说完,门外脚步声声,有人闪身进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秦惊羽听得话音,眼睛都没抬一下,即是摇头道:“不必,你留在这里就好。”

    银翼瞥她一眼,冷哼道:“莫非你是想留我在这里看守风如岳,你要和雷牧歌一起去北凉?你确定?”

    秦惊羽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他说的确是实情,风如岳虽然双目尽瞎,身躯却是异于常人,且生性狡猾,就算绳索铁镣加身,都还得有绝顶高手夜以继日,严防死守,杜绝一切隐患。

    这绝顶高手,不是银翼,就是雷牧歌。

    他们两人都是陪她风里来雨里去,走南闯北,历经艰辛,若是平时,随便谁去谁留都无所谓,但此次前往北凉却是不同,她不是为别的,是为萧焰求取起死回生的救命圣水,怎么可能让雷牧歌陪在身边?

    说到底,她还是他名分既定只缺仪式的妻子。

    他能够陪她追截风如岳,拼尽全力将其制服,已经够了,没必要陪她北行,去为拯救情敌之举流汗卖力。

    也许他愿意,但她不能容许。

    或者在她内心深处,对他也是有怨的,如若不是他去密云岛拿回那蛊毒的解药,她便不会这样快恢复记忆,不会与萧焰决裂,不会匆忙成亲,不会疏于防范……说不定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又或者,这就是天意,是上天要她经历这一场死亡,最终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可惜,终究明白得太迟。

    她的大喜之日,只换得,他的与世长辞。

    “其实,他也没打算去。”银翼低沉开口,“他只叫我好好保护你,并要我转告你,不论能不能得到圣水,不论萧焰能不能活回来,他都会在这里亲自镇守,确保万无一失,职责所在,无可推卸。”

    穆青听得两人对话,长叹一声道:“牧歌也是条汉子……”

    秦惊羽默然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凝望棺中之人,只一眼,却亘古般绵长,然后扭身,大步迈出。

    “准备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朝北而行。

    随行皆是铁骑精兵,个个神情肃穆,宽大无比的马车厚帘低垂,车门紧闭,车厢里正是那口装有萧焰尸身的寒玉棺。

    秦惊羽除下之前喜服,换上一身墨黑,策马奔行在马车旁边,面对街巷百姓的跪拜以及窃窃惊疑之声,面无表情,抛在脑后。

    摸了摸怀中的锦盒,只觉得精神一振,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圣水。

    救命之水。

    只要找到圣水,棺中之人就能活回来,就能再对着她温柔地笑,就能再轻言细语唤她一声三儿,那曾被她漠视被她嘲笑被她唾弃的天籁之音。

    车队从天京出发,马不停蹄,向北而行。

    一路均速前进,一方面心急如焚赶时间,抢进度,一方面又不能太快,以免马车颠簸,对寒玉棺造成损伤。

    每日停下休整之时,秦惊羽都会上车推开棺盖查看,他只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热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变化,什么都没有。

    一晃就是数日过去,酷热逐渐消减,气温开始下降,入了北凉境内,道路越来越宽,土地越来越贫瘠,越来越荒芜,绿意减少,天地间尽是一片灰白。

    这日黄昏,天上突然下起小雪来,好在出发时早有准备,众人纷纷加衣,秦惊羽也披上条灰狼皮里的披风,远远望见前方起伏不断的高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这群山一过,就是巴彦大雪山了,便到了摩纳族的地界。

    平原已毁,地形地貌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但记得多杰说过,他们就栖身在旧址附近,只要她人一到,在周围转上几转,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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