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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而深(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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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往而深(大结局下) (第2/3页)

就能嗅出她的气息来。

    风雪交加,一连好几日车队在崇山峻岭之中穿行,银翼对这雪山甚是陌生,全靠秦惊羽凭着直觉指点着方向,一点点朝着雪山接近。

    好在此时赤天大陆正当夏季,这北凉比起当初来时气温升高不少,不再是狂风暴雪,很快就停了,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岖,脚下是磕人的石冈子路,马车车厢太宽,无法再往前走,无奈之下只得抬出寒玉棺来,开始牵马步行。

    秦惊羽与银翼走在前头,后面是一队侍卫轮流抬着棺材,马匹则在队伍最后集中起来由人牵引前进。

    就这样又走了大半日,直走得脚下乏力,秦惊羽看了看天色,正想下令停驻歇息,忽听得吱的一声,远处雪山上亮光一闪,白影明耀,淡金点点,有什么活物闪电般飞驰而来。

    是雪兽!

    那雪兽比她昔日所见个头小巧了许多,却也没那么凶悍,她腰间的神剑也没半点反应。

    雪兽奔到离她三丈之外,蓦然停下,吸了吸鼻子,忽又旋身往来处奔去,似是回去报讯。

    秦惊羽看得欣喜不已,忙抬手示意众人在原处歇息等候,又过了一会,那雪兽又再出现,背上还驮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多杰!

    “真的是你!你怎么找来了?”多杰又惊又喜跳下兽背,朝她奔过来。

    秦惊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话音急促,简明扼要道:“长话短说,我已经擒住了风如岳,拿回了圣杯,你快带我去找卓顿,我要进秘洞,用圣水来救人!”

    多杰往她身后的棺材看了眼,疑惑道:“是谁死了?”

    秦惊羽咬唇道:“萧焰。”

    多杰见她双眼发红,面色凝重,也不遑多问,招手道:“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便是在前带路,众人急急跟上,随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行走,不时穿过座座雪丘,七弯八拐,来到一处山坳当中。

    山坳里乱石重叠,夹着块平整的空地,几方高耸的巨石围合成个大大的椭圆,巨石下方搭着三四顶破旧的帐篷,帐篷上铺着些大小不一的兽皮,以御寒冷。

    听得雪兽归来的叫声,帐篷门帘一掀,冲出好几名兽皮裹身的少年来。

    “族长你回来了!”

    多杰矜持点头,问道:“大祭师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一名少年上前答道:“方才还睡着的,我这就过去看看。”说罢就朝一旁的山崖走去。

    多杰伸手拦住他:“不用了,你们做你们的事,我自己过去。”

    秦惊羽等人随他转了个弯,走到山崖下方,那石壁上有个凹洞,洞内光线甚暗,以她超凡的视力,看出那是个消瘦枯槁的人形,盘腿静坐,一动不动。

    “大祭师?大祭师?”多杰上前轻唤,“我带了人来见你。”

    叫了好几声,那人才缓缓睁眼,眼珠在深凹进去的眼眶中微微转动,声音嘶哑得近乎难听:“是谁?”

    “是我。”秦惊羽迎上去,立在洞口。

    这一路寻来,没想到他竟虚弱憔悴至此,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底气不足,不住喘息,心底升腾起的希望又破碎了不少。

    “哦?”卓顿抬眸相顾,慢慢认出她来,“原来是你……你终于还是来了。”

    秦惊羽心中大恸,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前拜倒:“在下秦惊羽,请求大祭师宽恕昔日傲慢无礼之过!”

    跪在地上,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毕恭毕敬,眼眶温热。

    “快起来,你是一国之君,这真是折杀我了。”卓顿颤巍巍抬手,“你莫非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秦惊羽点头道:“大祭师可还记得萧焰,昔日您想收为徒弟的那名男子?他被风如岳一掌震碎了五脏六腑,大半月前已经气绝身亡,我这回带了他来,望大祭师出手相助,救他一命,秦某千恩万谢,定为神族重振不惜余力!”

    说话间,寒玉棺已经抬至洞外,卓顿被多杰扶着,行动迟缓从地上起来,气喘吁吁去往洞口棺前,先是审视了下萧焰的面容,又伸手在他额上一按,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我昔日所言果真灵验,当初要他拜在我门下,隐世不出,或可避开祸患,可惜他始终不听,哎……”顿了下,又道,“如今我法力已损,自身难保,却也救不了他。”

    秦惊羽急急道:“但我已经拿到了圣杯!”

    “是么?”卓顿眼睛亮了亮道,“先给我看看!”

    秦惊羽忙将怀中的锦盒掏出来,打开盒盖,奉到他面前。

    卓顿端详着那只其貌不扬的木杯,忽而闭目凝神,久久不语,秦惊羽在旁看着,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出口否认。

    过得片刻,卓顿慢慢睁开眼,面生光彩,含笑点头:“没错,我感应到了,这就是圣杯,我族失落多年的圣杯。”

    风如岳没有骗她!

    真的是圣杯!

    “当初还有句关于圣水的箴言,我没告诉你——”只听得卓顿喃喃念道,“日月星辉,天地灵水,入则生之,出则废之,所以圣水重生的奥秘就在于,将圣杯重新放回原处。”

    秦惊羽喜极而泣,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

    “还好,那场雪崩虽然将我族人的家园掩埋,但秘洞却没怎么受损。”卓顿在她身上打量了下,见得她腰间悬挂的神剑,转头朝向多杰,欣慰道,“多杰,你这就带着他们去秘洞,重新放置圣杯,如若上天垂怜,能顺利生出圣水,不但萧公子有救,我们复族也是有望了!”

    多杰不迭点头,按捺不住欢喜,带着一行人又往北行。

    路上景物被那场雪崩改变甚多,全靠多杰在前指引,众人方才到达那处石壁前。

    故地重来,积雪消融,壁前那方巨石矗立依旧,秦惊羽忙指挥众人联手搬开巨石,露出漆黑的甬道来,甬道甚窄,玉棺无法通过,好在此是阴冷极寒之地,萧焰的尸身在短时间内离开那寒玉棺,也应无大碍,是以将其小心抬出,直接由银翼抱了进去。

    甬道走尽,又见那处浓雾弥漫的方正洞穴,洞口的藤蔓未受外间雪崩影响,尖刺森森,生得更加乌黑密致。

    秦惊羽拔出神剑,横劈竖砍,将大丛藤蔓斩了个干净,而后神剑脱手而出,直射洞口上方,生生钉入,那浓雾登时消散,洞内紫光隐耀,一片明澈。

    石室内情形跟上次一样,无有改变,原封不动,凹槽与酒杯一众俱在,这头银翼将萧焰轻轻放在地上,那厢秦惊羽深吸一口气,将圣杯从盒里取出,端正放于那空着的槽内。

    杯底刚一接触到地面,没等她松手,就听得啪嗒一声轻响。

    木杯四分五裂。

    那千辛万苦拿到的圣杯,竟然裂开了!

    这骤然生变,令得在场众人都是傻了眼,瞠目结舌,秦惊羽更是双眸血红,手忙脚乱去捡那碎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万事俱备,眼看只差最后一步,不想竟功亏一篑!

    明明这一路上她都是贴身收藏,锦盒从未离开过胸怀,绝无可能有所毁坏!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心痛难忍,神魂欲裂,忽然间脑中灵光闪动,想起王姆在临死说的一番话来。

    王姆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全天下只其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说那圣水风如岳是找不到的,永远也找不回来。

    王姆还说,如果没有圣水,萧冥就永远治不好,这样她才能一直守着他,所以她必须……

    话没有说完,她的最后一句是,不要怪她。

    她说得那么笃定,又那么含蓄,当初没怎么在意的话语,如今想来,竟暗蕴深意。

    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王姆,为了阻止风如岳重新获得圣水,为了留住那个为之痴狂的男人,她在圣杯上动了手脚,表面看似无恙,实则已经破裂!

    破裂的圣杯放在锦盒里,其外观原本就是普通粗糙,毫无美感,观者大都一眼掠过,没人会长时间仔细审视查看,如此,骗过了急着寻找秘洞的风如岳,骗过了一心只在萧焰身上的她,甚至骗过了法力受损老眼昏花的卓顿,却没骗过这灵气涌动精华汇聚的宝地!

    圣杯已毁,圣水再也无法生成。

    没救了,他没救了,活不过来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一直强撑的那股信念陡然一散,秦惊羽扑通倒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头顶上是破旧不堪的幔布,从那稀疏的破口中可以望见高远的天穹,繁星点缀,仿若那人清亮的眼神,悠悠流转,明暗不定。

    侧了侧头,帐中灯火幽幽,映出两张担忧的脸庞,一是银翼,一是多杰。

    一看到他们,便想起昏迷之前在秘洞中的情景,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滑落。

    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幻梦,圣杯还好好放在盒中,自己还没进洞查探,就如这一路行来,虽然艰辛,但心中总是充满了憧憬与期望。

    然而,那不是梦,是真的。

    圣杯毁了,圣水没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终究是救不回他来。

    手指微动,随即摸到放在身边的神剑,心底突然生出个荒诞的念头,倘若她一剑抹了脖子,是不是就能随他而去,至少在黄泉路上,有她陪着他,不会再寂寞孤单。

    眸光闪了几闪,就听得银翼冷声道:“你少来这副天塌下来要死要活的模样,就算没了圣水,但穆老爷子不是让李一舟请宁王后去了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他俩联手,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呢?那个李一舟虽然看着讨厌,但鬼点子也是不少,或许也能帮上点忙……总之你别胡思乱想,早些带他赶回天京,才是正事。”

    这番话想必是他酝酿了许久才说出来的,在情在理,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多杰也在旁说道:“就是就是,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大祭师在他身上洒了些符水,虽然大祭师现在没什么法力,但那符水是早年炼的,说不定能起些作用,而且大祭师也看了那口玉棺,说这棺材很特别,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口来,让他就留在棺材里,好好存放,等大祭师下一轮辟谷闭关,与天地通灵过后,兴许就能想出解救的法子来了。”

    下一轮辟谷闭关?

    那不是好几十年之后?

    秦惊羽扯了扯唇角,他们喋喋不休说这些理由,制造这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无非也就是让她心里存着个浅浅的希望罢了。

    其实,那随他而去的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她在这世上还有父皇母妃,还有年迈的外公,还有稚龄的幼弟,还有那么多亲友弟兄,还有那么多大夏臣民,她又怎么忍心抛下他们?

    而回去天京,虽然希望更加渺茫,但又忍不住暗地期盼,集合这世上两大神医之术,或许能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希冀而来,黯然而去。

    离去的时候,卓顿蹙眉对她说了一句话,他说:“有件事很是奇怪,我当日摸他的命格,明明感觉到他的子嗣将权势超越,福禄齐天,但你又说他现在还没有子嗣,难道是我当日算错了?”

    秦惊羽一阵沉默,算对如何,算错又如何,如今萧焰神魂已灭,他也是法力俱失,却终不能再算一次。

    一干摩纳族少年齐齐来送,大祭师卓顿留在洞内,手里摇着金刚摇铃,口中嘶哑念着些听不懂的经文,梵唱声声,直入心魄。

    神灯,圣水,就如一场遥远的幻灭的梦,终是留在少年族人的记忆深处。

    摩纳族的未来,不再由天,而是靠人。

    回去的路上,秦惊羽不再骑马,而是留在马车当中,执着守着那口寒玉棺,寸步不离。

    车队仍是均速而行,没有加快步伐,也无需加快步伐,想必银翼与她想的一样,大家心知肚明,能晚一日是一日,晚一点接触到现实,心中最后那点希望也就多留一会儿,迟些覆灭。

    然而,再是迟缓,再是拖慢,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历时将近两月,终于又回到天京。

    早有讯息传入宫中,城门大开,全城戒严,有禁卫军在前开路,车队畅通无阻驰向皇宫。

    宫内一路走马,径直穿行,到得阙非殿前,殿门处站了不少人,除开她的家人,那多出来的面孔,有东阳王后宁若翩,更有南越的一双帝后,萧焰的亲生爹娘!

    柳皇后见车队停下,悲泣一声就朝正小心抬下车的玉棺扑去,却被身边的萧远山一把拉住:“你先忍忍,让他们先进殿去!”

    秦惊羽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听得那一声声凄楚啼哭,心头重重一沉,脑子里已经有了结论。

    就算是请来了宁王后,就算聚集了天下最有名的神医,就算又过了这么多时日,他们还是没想出法子来。

    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如此残忍!

    浑浑噩噩,跌跌撞撞,不知怎么走进的殿堂,也不知怎么站到那玉棺之前,听得周围争执声,说话声,叹息声,哭泣声,接踵不断,此起彼伏,一声声清晰撞入耳中,却没有半点知觉。

    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人,好端端睡在玉棺里,神态安然,丰神俊秀。

    他只是睡着了,睡着了而已。

    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可惜柳皇后嘶声大哭,惊醒了她的幻念,她茫然抬眸,却见柳皇后就在身前,狠狠瞪着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怒不可赦指着她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南越答应过我什么?”

    秦惊羽默然无声。

    柳皇后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嘴唇颤抖着,恨恨道:“你答应我,要尽你所能关爱他,理解他,体谅他,信任他……你自问你做到了吗?你没有,你没有!我儿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从来不为他考虑,什么都没为他做,不仅如此,你还狠心逼死他,是你,是你逼死他的!如今他年纪轻轻就丧了命,躺在这冰冷的棺材里,再也醒不过来,还要我们这做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吗?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听焰儿的恳求,在冥儿把你带回来的那段时日替你说情,该叫他一刀把你杀了,也总好过你如今来害我的焰儿啊!”她越说越是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忽然伸出手来,扯住秦惊羽的胸襟,使劲摇晃,“你这狠心人,我儿哪点对不起你,你说啊!你为何这么要逼他,为何这样要害他?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来!”

    秦惊羽被她摇得头晕目眩,听得四周惊呼声阻止声响起,好几条手臂同时伸出,将她解救出来。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是毫无感觉,只有柳皇后的哭声在耳边回荡。

    声声控诉,字字血泪。

    他娘说得没错,是她逼死他的,是她。

    世间如此之大,选择如此之多,她竟能生生将他逼到只剩一条路。

    有人在旁欲要扶她,她摆手婉拒,在棺前站定,定定望着那棺中之人,双眸如血,一瞬不眨。

    这一路上看着他,守着他,不分昼夜,明里暗地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眼里早已干涸,再也哭不出来。

    可就算没有眼泪,心底的伤痛与绝望却是满满当当,就如他生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笑,温柔地,浅淡地笑,可他心底却也不见得真就觉得快活开心。

    她渐渐懂了他,却终是失去了他。

    萧远山也步了过来,一脸悲痛,倒也没指责她,只是冷淡叹道:“我们原本并不知情,只是小儿嘱托聂丞相前来天京提亲,他娘放心不下,怕有变数,拉了我一道前来,我们才过边境,就听说天子大婚,这急急忙忙赶来天京,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我们后来也听说了事情经过,知道小儿是为风如岳所杀,只能怪小儿福祉浅薄,却也怪不得旁人,先前是他娘太过激动,说话有失偏颇,陛下不要介意。”

    人潮涌动,那名老军医也挤过来道:“小人本是奉娘娘之命一路跟着殿下,谁知殿下途中伤病复发,本该就地卧床修养的,殿下硬是不肯,没养几日就撇下小人跑掉了……”

    难怪他会来迟,原来是这样。

    老军医又说了些她所不知的事情,说什么萧焰过去在南越时曾经跳崖重伤,当时就全身受损,险些没救过来,或许就是那次埋下祸根云云,她头脑昏昏没怎么听进去,倒是后来萧远山一脸肃然丢下一句话,令得她终于回神。

    萧远山说:“如此看来,陛下与小儿之间也没甚纠葛,只不过是小儿一厢情愿罢了,我们夫妇也不多打搅,这就带了小儿回国,早早行礼下葬,让他入土为安。”

    说罢,就见他身后冒出好几人来,想要去搬那寒玉棺。

    “住手!”秦惊羽一声低喝,挡在玉棺前,声色俱厉,双眸中几乎要滴出血来,“谁敢动他,我就杀了谁!”

    她这一声不打紧,在旁的大夏与西烈侍卫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柳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想做什么?你害死了我儿,难道还想霸着他的尸首不还吗?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萧远山也冷静道:“小儿是南越皇子,生在苍岐,逝后也当回到苍岐,葬于南越皇陵,还请陛下体恤我夫妇这老年丧子的哀痛,不予为难。”

    秦惊羽姿势不变,眼眸愈发红了:“我不管,我就是要留住他,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此事没得商量,如若强抢,后果自负。”

    柳皇后恨声道:“我们讨回我儿的尸首,这是天经地义之事,管他什么后果!”

    秦惊羽冷冽道:“那好,我这就撤回和谈大臣,大夏在风离的驻军主力尚在,不日就将一路南进,开赴苍岐。如果这后果两位觉得无所谓,那就尽管动手抢人!”

    “你……”柳皇后指着她骂道,“你真是欺人太甚!上回我真是错看了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的这样没脸没皮!”

    秦惊羽冷冷看她一眼,紧抿嘴唇,再无言语。

    穆青与宁若翩见势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宁若翩与萧远山夫妇以往也有些交情,拉了柳皇后的手,轻声安抚道:“皇后你有所不知,这寒玉棺乃是穆老爷子为自家女婿百年之后准备的,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保肉身长年不腐,再说这几日穆老爷子日以继夜研制丹药,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你怎的就不明白,你家小儿子留在天京皇宫,待在老爷子身边,那是百利无一害,难说将来哪日就有转机,你非要把他带回苍岐去,指不定那才是真正害了他。”

    穆青也道:“我向你们保证,穷尽余生炼丹制药,终有一日会救活他来。”

    宁若翩又道:“你们就在这里陪他几日,等过了这阵,我就跟你去苍岐,瞧瞧你家大儿子。”

    穆青也接道:“听说贵国大皇子是手足受伤,我这里还有些治疗的药膏,就请宁王后到时候一并带去。”

    萧远山看看满面恳色的他,又看看不住点头的宁若翩,再看看棺中容颜不改的萧焰,思忖片刻,终是叹息道:“那就让小儿暂时留在天京吧。”

    柳皇后哭了一阵,也渐渐平息下来,在玉棺前守了半日,便随着萧远山前去休息。

    那老军医也随同退下,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将个长条形的包袱奉到秦惊羽手里,道:“这是殿下让小人帮忙保管的,是殿下最珍爱之物,现在殿下不在了,还请陛下放于他棺中罢。”

    后又摸出个小巧得多的布包,呐呐道:“这也是殿下的,不过他大概不怎么喜欢,丢过好几次,却又捡回来,最后一次没再捡了,是小人无意中看到,觉得应该是个值钱的东西,怕殿下过后后悔,悄悄给捡了去。也请陛下一并收着吧。”

    秦惊羽默默打开,包袱里是那只她见过的人俑,此时终于完工,但见其容貌绝美,身形挺秀,玉冠佩剑,英姿飒爽。

    抚摸着那细致的刀工刻痕,许久才又打开那只较小的布包,里面却是那枚雷牧歌送她的玫瑰花型的戒指,想着萧焰从她手上悄然取走它的情形,想起在不醉翁石室中发生的那一场春梦,突然悲从中来,哽咽失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翼的声音在旁飘忽响起:“雷牧歌让我提醒你,风如岳那厮还关在地牢里,这些日子没给他治过伤,也没给他吃饱过饭,问你现时有什么打算。”

    风如岳……

    秦惊羽面色一寒,冷声笑道:“提醒得好,我这就去会会他。”

    说是地牢,实际是一座水牢,位于昭阳宫的暴室地底,先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后又要下得好几十级台阶,最后才到牢门之前。

    牢房沉入地底,顶部是两指宽的铁栅栏,以作牢门,坚不可摧,四周则是坚厚的石墙,墙壁上凿有数个孔洞,装有机括,一旦打开,孔洞中便会喷出水来,直至没顶。

    一行人到来之时,牢中的大水刚刚消退,风如岳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身上绑着绳索,手脚缚着铁链,胸口不住起伏,想是之前受尽了折磨。

    将近两月不见,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呼吸声也是细微若无,空无的眼眶如黑洞般大睁着,十分骇人。

    听得牢外脚步声,风如岳忽然警觉,撑起身来:“是谁?是谁来了?”

    秦惊羽上前一步,冷冷道:“是我。”

    风如岳一怔,似是不敢置信,半晌才撑着地坐起来,咧嘴笑道:“这么快,你都从北凉回来了,有没有进那秘洞找到圣水?那姓萧的小子被你救醒了罢?你是不是该放我出去了?”

    秦惊羽也不作答,淡淡道:“我这就放你出去。”一挥手,便有数名侍卫上前,逐一打开那栅栏上的好几把大铁锁,拉开铁门,几根长戟探入,勾住风如岳身上的绳索铁链,将他拖了出来。

    风如岳哈哈大笑:“真好,真好,你果然信守承诺……”

    最后一个诺字还没说完,就觉胸口一冷,那柄琅琊神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杀我,你居然要杀我?你不是当众许诺要饶我性命吗,一国天子,居然言而无信,传出去要遭天下人耻笑的……”风如岳慢慢软倒下去,血流遍地,似是临死都不愿相信。

    秦惊羽居高临下看着他,不住挣扎,渐渐落气。

    耻笑?如今的她,还会在乎这些吗?

    是他,痛下狠手,打了萧焰那致命一掌,令她痛彻心扉悔不当初的一掌。

    在那北凉王宫,如若不是他给萧冥喝下所谓圣水,又挑断其手筋脚筋,带到王姆面前,王姆也不会因此爱上萧冥,更不会为了留心上人在身边铤而走险,弄裂圣杯,毁去圣水,也毁掉了萧焰起死回生的最后机会。

    她岂能放过他?

    萧焰活不回来,她便要他陪葬!

    只是,杀人又如何,陪葬又如何?

    终是换不来他悠悠睁眼,对她回眸一笑。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却要去哪里寻他回来?

    ……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时光似流水,不知不觉便是四年过去。

    虽说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可秦惊羽却觉得,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或许对于时间,她已经没有什么概念。

    也不是没想到过找冥王求助,在这两年当中,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默认祈祷,希望他能够突然在她面前冒出来,出手救萧焰一命,但是他始终没有出现,她终于明白,那日他所说的话不是假的,他已经帮过她那么多次,不会再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起初的两年,她除了上朝议政,终日守在那副寒玉棺前,摸着那清冷的棺材,时而开棺看看那俊秀沉静的姿容,心里感觉到了幸福。

    身边之人几乎看不到她的笑容,只看到她在朝堂上的深沉威仪,在内苑里的肃穆内敛,然而只有到了玉棺之前,看到那名日复一日沉睡的男子,唇边才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带着淡淡的怅然与心酸。

    她时常喝酒,一个人抱着酒坛在玉棺前浅斟慢饮,一边喝,一边回忆那些前尘往事,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那些青春风流的记忆,那些绮丽温柔的梦境,那些迷乱躁动的心思。

    越喝得多,脑子越是清醒,也越是清晰想起他的面容,想起他那双笑意弯弯的眼,她一直都喜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明净,温润和暖,如轻风拂过花间,如微雨浸湿叶端,让人觉得舒服,久而久之便会心动迷醉,可惜,她看见他眼里的笑,却没看出那眼神背后的痛。

    她还喜欢听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朗悦耳,如玉击冰,时而温柔,时而淡然,很多时候都是带着一点点的诱哄,像块厚实绵软的丝绵,将她裹在其中,别无他法,只能束手投降。

    有时真想让自己好好醉一场,也许醉过之后会变得麻木,不再想念,不再眷恋,可她多年来练就的酒量,却让她始终不能如愿。

    好在这一天,不醉翁找上门来,开口就要她遵守那二十坛顶级佳酿的承诺。

    秦惊羽这才想起,当初还欠了个大大的人情,自然二话不说就兑了现。

    不醉翁见得那一坛坛清香四溢的美酒,老脸笑得开了花,作为回礼,给了她一只巴掌大的小酒坛,说是最新酿出的改良版醉生梦死。

    临走前,秦惊羽带他去看了萧焰。

    不醉翁摸了摸玉棺,摇头叹息:“我老早就看出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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