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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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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衔风 (第3/3页)

副残躯已显然无法再支持任何动作了。

    那袭米粒大小的朱衣就盘坐在这副躯体中间,低头散发。

    一柄染血挂缨的剑斜插在他身旁的甲板上,宰杀是个邋遢活,靴子、头发、衣裤都没能幸免,带着喷溅状的污痕。

    裴液莫名被这柄剑捉住了魂魄,但他很快转过视野。

    另一条水主就盘踞在这袭朱衣身后。

    它鳞片沉红,生有一颗犀般的头,尤其额上刺出一枚尖锐的角,它与船上剖开的水主体型全然相同,身上还带着一些惨烈的撕咬之伤。这种灵异之物似乎能在现实与幻境间同时搭载自己的身体,它时隐时现,从船上蹭过时却并不带来丝毫摇晃。

    那修长的身躯缭绕在朱衣身后,就像他伸出的几只舞动的触手,显然刚刚的鳞尾正是从这里飞出。

    ……怎么会这样,他杀了那位水主。

    裴液攥着缰绳,直直望着那五艘血染的大船。

    那真如一个妖异的祭坛,可什么能消受这样的飨宴呢?

    他很快把祭品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抛出去,心知这是仙君带给自己的烙印,显然祭品是不能允许这些妖灵大啖的。

    这副景象其实脱离了裴液的预想,不是案情上的逻辑,而是某种微妙的直感——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看到的太多了……或者看到的太少了。

    这令少年有些不安。

    如果这就是你们“登位”的阶梯,那么雍戟呢?燕王府其他的布置呢?

    裴液亲身体会过灵境的神异与庞大,如果什么人要掌控这种力量,总要有些“真正的”事情发生的。

    裴液皱着眉,江面之上,朱衣真如端坐祭坛的恶鬼,他低着头,抬起滴血的手,再次“啪”地拍在了地面上。

    水混着血四溅,鳞尾飒地撞在了聂伤衡剑上,然后将剑势连带百丈玄气一同击碎,男人如刚刚的窦象一般狼狈飞了出去。

    刚刚那些身若游龙的灵敏、横扫江面的磅礴好像忽然被剥夺了,这位鹤榜第八躲不过哪怕简单的一扫。

    但他下一刻手指如爪地嵌进了鳞片之中,男人面无表情,百丈之内风雨骤然狂烈,八方席卷,几至于看不清的地步。

    但那只是玄气带起的末梢。

    鲜烈的血从鳞尾之中迸发,把雨都染成了红色,一道道深刻的伤痕嵌入进去,鳞片断裂纷飞。

    《西海群玉录》·【解羽】

    这曾经现身在博望雨夜的一式再次脱胎换骨般出现在这里,这条一扫能令大船倾覆的鳞尾如被打上细密的花刀……但这锋锐至极的力量还是被阻隔在了骨骼之上。

    下一刻这条庞然的鳞尾再次重重砸在了男人的胸口,令他浑身僵直。

    但这一次没有转圜之余地了。

    朱衣像一道鬼魅。

    他只一个眨眼已飘然跃在男人咽前,单手按在鳞尾之上,寒凉的剑刃提在手中,缨子正在空中飘舞。

    裴液目睹这一幕心肺攥紧,他见过的天楼十分有限,算来无非越爷爷、仙君与北海脉主,他对这个境界的想象一直庞大而威冷,举手投足犹如呼啸。

    但眼前这袭红衣将两百丈距离一飘而过,这种诡冷的无声实在带给他深深的寒意……那人抬手轻轻一划,聂伤衡的头颅飞离在空中。

    裴液僵然地望着这一幕,一瞬间他浑身透凉,周围好像只他一人——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全然不能相信聂伤衡就这样死去。

    他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如果早知道此人即为天楼,为什么这时候没人出手呢?怎么能就这样坐视聂伤衡被杀死?

    然后就在这一刻,他对上了那袭朱衣望过来的、散发下的眼神。

    于是裴液忽然恍历一场大梦。

    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在回溯,鳞尾在收回,雨朝着天上流淌,聂伤衡的鲜血灌注回他的脖颈,连头颅也飞了回去。

    而一切的复原,只换来一条线的变更。

    ——攀着这丝目光的接触,

    这袭朱衣凌在了裴液之前。

    仿佛有段已发生的时间被擦去,裴液全然僵滞地面对着这一切,这一刻他什么都忘了,那双眼睛离他不过半尺,散发下带着胡茬的唇角朝他勾起了个弯弯的笑。

    那枚染血的缨子飘着,一丝冰凉已划上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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