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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下南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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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下南洋(四) (第2/3页)

的脸庞,那双曾经清澈、后来变得沉静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扫视着被惊呆的叛乱者,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想回去?可以!”赵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浪和哗变士卒们粗重的喘息,“放下武器!等船靠岸,我给你们船,给你们粮,放你们走!但现在,”他猛地将腰刀指向南方,刀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艘船,必须往南!谁再敢动摇军心,煽动哗变...”

    他只犹豫了不到一瞬间,就踢了踢地上蜷缩**的王胖子,手起刀落,在甲板上划出一道血渍:

    “他,就是下场!”

    短暂的死寂,只有风帆的鼓噪声和海浪拍打船舷的轰鸣。

    一个叛乱的老兵颓然扔掉了手中的木棍,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和巨大的船影映衬下,竟显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威严。

    哗变被压制了,航向依然还是向南,但老天爷往往就喜欢玩雪上加霜这一套,所以在平息哗变的次日黎明,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天,毫无征兆地黑了下来,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浓墨浸透棉絮的铅灰色,狂风不再是持续的逆风,而是变成了毫无规律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狂暴乱流,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海面不再是起伏的波浪,而是疯狂地拱起一座座墨绿色的、高达数丈的“水山”,又瞬间塌陷成吞噬一切的深渊!天空被翻滚咆哮的乌云彻底吞噬,一道道惨白的、撕裂苍穹的闪电如同巨神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海面上,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整艘破浪号仿佛要瞬间解体!

    “风暴!是风暴!快!落帆!固定一切!所有人进舱!!”李校尉的嘶吼声瞬间被狂暴的风声和雷声吞没。

    “疯狗浪!右舷!!”桅斗上的瞭望哨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凄厉到变调的警报,一道比破浪号主桅还要高的、浑浊漆黑的巨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拍在了船体右舷!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撞击声,而是木材断裂的恐怖哀鸣!整个船体被巨力狠狠掀起,几乎呈四十五度角侧立!甲板上所有未被固定的物体--木桶、缆绳、甚至一门小炮--如同风中杂草般被抛飞出去,瞬间消失在墨绿色的深渊里,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被撕裂的右舷甲板缺口处疯狂倒灌而入!

    “堵住缺口!!”赵吉的声音在混乱中炸响,他不知何时已冲到了最危险的右舷,和几个反应过来的水手一起,奋力将能找到的木板、棉被甚至自己的身躯,死死抵向那个不断涌入海水的恐怖裂口,海水冲击的力量大得惊人,咸腥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到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卷走!他咬紧牙关,双脚死死钉在湿滑的甲板上,牙龈因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海水流入口中,一片腥咸。

    “公子!危险!”李校尉目眦欲裂。

    “别管我!去掌舵!稳住船头!!”赵吉头也不回地嘶吼,声音在风暴中显得破碎而疯狂。

    又一个滔天巨浪从船艏方向狠狠砸下!整艘船如同被巨锤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船艏装饰用的雕像瞬间粉碎!主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巨大的硬帆被狂风撕扯成无数碎片,如同白色的幽灵在漆黑的天幕下狂舞!

    一声更加恐怖的断裂声传来,粗壮的主桅,从根部被狂暴的力量生生折断!带着巨大的帆桁和索具,如同倒塌的擎天巨柱,裹挟着毁灭的力量,狠狠砸向甲板!

    “小心!!

    “轰!!!”

    沉重的桅杆和帆桁狠狠砸在甲板上,木屑纷飞,甲板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个水手被飞溅的碎木击中头部,鲜血瞬间飞溅,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软软地滑入那个被砸开的窟窿,瞬间被倒灌而入的海水吞噬,消失不见!

    “稳住!!”赵吉发出一声咆哮,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他猛地将一块沉重的压舱石推向裂口,暂时堵住了汹涌的海水,“李校尉!左满舵!迎着浪头冲!!”

    李校尉此刻已浑身湿透,双臂肌肉贲张,死死抱住那疯狂跳动的舵轮,如同抱住救命稻草,听到赵吉的吼声,他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将沉重的舵轮向左打满!

    破浪号巨大的船身在狂涛中发出濒死的**,艰难地、无比笨拙地转动着方向,将脆弱的船艏对准了下一个扑来的、如同山岳般的巨浪!

    船头狠狠扎入墨绿色的浪山,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整个前甲板淹没!船体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自然之力彻底撕裂、碾碎,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再无希望的时刻,奇迹般地,破浪号那伤痕累累的船头,竟然顽强地从浪山的另一侧破水而出,虽然船身剧烈颤抖,甲板上水流成河,但它还活着!它扛住了!

    然而劫后余生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因为所有人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呆呆地想。

    这艘船...还能撑过下一个浪么?

    还能回去,那片熟悉的土地么?

    ......

    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就在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破浪号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解体沉没的时刻--

    风,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压碎灵魂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红色的光芒,如同神仙垂怜的指尖,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幕,斜斜地洒在依旧汹涌、却已不再疯狂拍打船体的海面上。

    天,亮了。

    不是那种豁然开朗的明亮,而是一种带着劫后余生的、朦胧的灰白。但风势确实在迅速减弱,海浪虽然依旧高大,却渐渐恢复了规律。笼罩在破浪号上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似乎随着黑暗一同在退散。

    精疲力竭的水手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舷窗外,仿佛不敢相信噩梦即将结束。

    “风...风小了?”

    “天亮了...我们...活下来了?”

    死寂的船舱里,甲板上,响起几声微弱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啜泣。

    赵吉挣扎着站直身体,推开舱门走上甲板,扑面而来的不再是狂暴的飓风,而是带着雨后清新、却依旧冰冷的海风,破浪号如同一个刚刚从绞刑架上放下的死囚,船体遍布恐怖的伤痕:主桅断裂,残存的桅杆光秃秃的;甲板多处破裂,露出下面黑黢黢的舱室;船舷严重变形,几门副炮不知所踪;到处是散乱的缆绳、破碎的木板和干涸的血迹。整艘船都在发出低沉的、痛苦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然而,它终究是扛过来了。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补给损失比预想的更严重,虽然淡水储存在之前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如今可以靠雨水加以补充,但这场风波吞噬了两艘补给船,如今就连原本计划支撑数月的粮食在风暴中受潮霉变了大半,珍贵的药品也所剩无几。

    饥饿和淡水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迅速笼罩了这支小小的船队。

    海图一片空白,如今的他们成了真正的拓荒者,白天,依靠星盘和罗盘艰难定位;夜晚,则警惕地观测着陌生的星图,试图找到指引方向的南十字星。

    海鸟成了珍贵的信号。每当发现成群的海鸟向某个方向飞去,船队就会调整航向跟随,靠着这种原始的方法,在淡水告罄的前一天,船队终于发现了一串零星的小岛。

    岛屿大多是荒芜的火山岩礁,怪石嶙峋,植被稀疏,但每一次靠岸都如同久旱逢甘霖。水手们像疯了一样冲下船,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挖掘礁石缝隙里的贝类、海胆,采摘岛上仅有的、酸涩难咽的野果,甚至捕捉那些笨拙不怕人的海鸟,淡水是最大的难题,只能靠收集雨水和挖掘岛上可能存在的、微小的淡水渗坑。

    赵吉也和水手们一起在滚烫的礁石上攀爬,双手被锋利的牡蛎壳划得鲜血淋漓,只为撬开那一点点带着腥味的肉,他学着辨认能吃的海藻,忍受着那滑腻恶心的口感强行咽下,有一次,他们在一个稍大的岛上发现了一片稀疏的椰林,狂喜的水手们爬上高高的椰子树,敲下青椰。清甜的椰汁和雪白的椰肉,成了那段艰难岁月里最奢侈的美味,赵吉捧着椰子,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汁液,那一刻的满足感,远胜于宫城里的任何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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