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开拓 (第2/3页)
吉儿...愚钝。”赵吉谨慎回答。
顾怀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赵吉的身影,里面没有帝王惯有的审视与威压,只有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厚重的期望,那目光,像看着亲手雕琢终于成器的璞玉,像看着雏鹰终于能独自搏击长空。
“杨哲是刀,一把锋利无比、却也极易伤主的毒刃,他眼中只有棋局,只有胜负,只有冰冷的‘利弊’,”顾怀的声音不高,“博安洲不同,它是一片白纸,一个起点,一个需要用心血、而非仅用刀锋去涂抹的未来,我要的不是一个被炮舰犁平的焦土,而是一个能真正承载我大魏子民、融汇四方血脉、成为帝国未来根基的新家园!”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仿佛穿透了万里波涛,看到了博安洲那莽莽苍苍的未来图景:“吉儿,你经历过从云端跌落尘埃,也经历过从深渊爬回人间,你懂得珍惜,懂得平凡生命的重量,也懂得开拓所需的勇气与坚韧,这片新土,需要一颗有温度、有担当、能容纳百川的心去引领,而非一颗只知算计的冰冷棋心。”
顾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吉的肩膀。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信任:“记住你刻下的那个‘魏’字。它不仅仅是宣示主权,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要你在那片土地上,立下的不仅是营寨田垄,更要立起我大魏的‘仁’与‘序’,让每一个踏上博安洲的大魏子民,无论来自江南还是辽东,无论魏人还是辽人,都能在那里,找到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土地!这,才是真正的开疆拓土,泽被后世!”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盘旋着落在两人脚边,顾怀眼中的期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赵吉肩头,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火焰,那一刻,他从一个“被放逐”的前帝,一个“侥幸生还”的探索者,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关乎帝国未来的重大意义。
“侄儿...定不负叔父所托!” 最后,只剩下深深一揖。
......
回到现在。
指尖离开冰冷的“魏”字石刻,赵吉眼中的深邃光芒一闪而逝,重新归于沉静,他转过身,面向栈桥旁黑压压一片、神情各异的新移民,海风鼓荡着他深青色的官袍下摆。
“诸位!” 赵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此地,便是博安洲!是尔等历尽风涛、九死一生抵达的新家园!”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在陈守业那茫然惊恐的脸上、在阿木尔那警惕沉静的脸上、在王石头那亢奋锐利的脸上,都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海外都督府博安洲转运使司业已设立,本官赵平,忝为同知,总理博安洲一应开拓事宜,”他指了指身后的营寨和简陋的木屋区,“此乃‘龙石堡’,博安洲第一处据点,亦是尔等暂时的栖身之所与律法依归。”
“朝廷《特许殖民律令》在此,即为铁律!”赵吉的声音陡然转冷,“持‘甲等’特许状者,可于使司登记,申领圈地勘界文书,自择方向,深入内陆,建寨拓荒!但需谨记:所圈之地,需能实际占据经营;严禁同族相残;所获矿产珍奇,朝廷有优先之权;遇土蛮袭扰,可自卫,但不得擅启战端,需速报使司!违令者,严惩不贷!”
王石头那只独眼猛地亮起,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建寨!拓荒!自卫!这正是他想要的!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身后的豁嘴等人也露出兴奋的神色。
“持‘乙等’、‘丙等’特许状者,”赵吉的目光转向陈守业、阿木尔等绝大多数人,“使司将在‘龙石堡’外围,划出‘垦殖区’,尔等可向使司租借农具、粮种,按户或联户申领地块,开荒耕种,十年之内,免一切田赋,所产归己!使司亦会组织人手,伐木筑屋,采集渔猎,以工代赈,助尔等立足。”
陈守业听到“租借农具粮种”、“开荒耕种”、“所产归己”时,死灰般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种地...江南小县,大部分人都是既耕且织,在被新的丝织行业风波击垮之前,种地也曾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之一,他太了解,无限的、能耕种的、产出全归自己的土地,意味着什么!
他紧紧抓住了水生的手。
阿木尔则更关注“采集渔猎”、“以工代赈”,草原人的生存技能,在这里或许能找到用武之地,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额尔德木图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地非中原!”赵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警告,“水土迥异,瘴疠潜藏,毒虫猛兽横行,更有未曾开化之土蛮,藏于林莽深处!尔等初来,务必谨守使司号令,不得擅自深入险地!凡取水、伐木、采集,需结伴而行,携带器械!夜间严禁外出!”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因疲惫和恐惧而显得麻木的脸孔:“博安洲,是机会,更是挑战!是沃土,亦是险境!是生是死,是富足是饿殍,皆在尔等自身!朝廷给了你们特许状,给了你们立足之地,剩下的路,需用你们的血汗、勇气和智慧去开拓!望尔等谨记‘魏’字在此,同心戮力,为我大魏,亦为尔等子孙,打下一片真正的基业!”
“转运使司下设‘户曹’、‘工曹’、‘巡防营’,即刻起于营寨前办理登记、分配居所、发放初至口粮!甲等特许者,登记后即可至‘户曹’申领勘界文书!”
话音落下,赵吉不再多言,转身在亲随的簇拥下返回营寨,留下的是依旧茫然、却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方向和力量的移民人群,以及这片等待着被血汗涂抹的、亘古蛮荒的大陆。
接下来的日子,“龙石堡”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在混乱与秩序的撕扯中高速运转起来。
陈守业和水生被分配到了“丙字区”最边缘的一个窝棚,所谓的窝棚,不过是四根歪斜的树枝支撑起几片巨大的、散发着奇异气味的树皮,勉强遮蔽风雨,地上铺着潮湿的草垫,便是床铺,同住的还有另外两户同样来自江南的流民,脸上都带着和陈守业一样的惶恐与菜色。
使司的“工曹”组织了大规模的伐木和烧荒。陈守业第一次拿起沉重的斧头,面对那些灰白色、坚硬如铁的巨树时,几乎无从下手,一斧下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震得他虎口发麻,水生年轻力壮,学得快些,但也累得气喘吁吁,烧荒的景象更是骇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火焰如同巨兽,吞噬着千年古木,噼啪作响的爆裂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清理出的焦黑土地上,散落着烧焦的树干和未曾烧尽的巨大树根。
使司按户分发了小块土地和一小袋据说是“耐旱高产”的陌生种子--据说是刚刚从南洋寻得的,还有一把粗陋的锄头,陈守业看着眼前这片混杂着草木灰、焦炭和未曾清理干净树根的“沃土”,再看着手中那几粒陌生的种子,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江南的水田精耕细作,这里...这能种出东西吗?
他笨拙地挥舞着锄头,试图翻动板结的、掺杂着大量未腐殖树根的土地,没几下就累得腰酸背痛,手上磨出了血泡,更要命的是水土不服开始显现,他上吐下泻,浑身乏力,发起低烧,窝棚里潮湿阴冷,缺医少药,只有水生从使司领回的一点草药熬成苦汁灌下去,陈守业躺在草垫上,听着棚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森林里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闻着窝棚里弥漫的汗臭、药味和泥土腥气,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死在这片陌生的、冰冷的土地上,连一块像样的坟地都不会有,他摸索着怀里的“丙等”木牌,那曾经象征希望的冰冷木头,此刻只觉得讽刺。
......
阿木尔一家和额尔德木图、苏合、巴根几家辽人,凭借强壮的身体和草原人吃苦耐劳的本性,很快在“丙字区”站稳了脚跟,他们没有急着去领那小块贫瘠的垦殖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使司组织的“以工代赈”--伐木和采集。
阿木尔那双辨识百草的眼睛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他很快发现了几种可以食用的、块茎硕大的植物,还有一种叶片肥厚、汁液甘甜的灌木,他带着***和额尔德木图等人,避开那些颜色艳丽、气味刺鼻的明显毒物,深入森林边缘,采集了大量可食用的根茎、果实和菌类,不仅解决了自家的食物短缺,还上交一部分给使司“工曹”,换取了额外的口粮和一些急需的工具--几把更锋利的柴刀和一口小铁锅,这让他们在普遍饥饿的“丙字区”显得颇为“富裕”。
使司“巡防营”组织人手狩猎时,阿木尔更是如鱼得水,他的硬弓和精准的箭术,让那些使用火铳却准头欠佳的大魏士兵刮目相看,他熟悉追踪野兽的踪迹,懂得利用风向和环境,在一次围猎中,他射杀了一头像小山般巨大、后肢强健、腹部有袋的灰色巨兽(袋鼠),这从未见过的猎物让所有人震惊,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阿木尔熟练地剥皮、分割,将最好的肉上交,自己留下了兽皮和一部分肉,那张布满奇特褐色圆斑的柔软兽皮,成了乌云其其格缝制御寒皮袄的材料。
他利用换来的工具,改进了窝棚的结构,使其更坚固防风,他还带着***,在窝棚附近设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捕捉到了一些形似大老鼠、肉质尚可的小动物(袋狸),阿木尔心中盘算着:垦殖地要种,但绝不能只靠那点地,这片森林和草原--他观察到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