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一饮归鞘 (第2/3页)
,杯中的深红液体在灯光下晃动着不祥的光晕。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换上了一层沉甸甸的凝重。
吧台周围喧嚣的谈笑和杯盏碰撞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隔膜隔绝开来。
她缓缓放下酒杯,眼神锐利地扫过我,又落在春政沉静的脸上,最后像是穿透了眼前繁华的品酒会场,投向更遥远也更幽暗的深处。
“凶暗与恶鬼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拄在吧台上的手。
这双手既能在千军万马中挥动七星长枪,也能在此时优雅地操控水晶杯。
她自嘲般轻轻吁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却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而非感到轻松。
“是…也是在这次‘请求’时,一并告诉她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犹豫的坦诚,
“虽然含糊,但‘凶险已过’和‘暂借时日静养’,本身就指向了遭遇和后续的需要。以龙姬她的聪慧和那份…过于敏锐的直觉,足以推断根源并非寻常。”
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少了玩味,多了真切的、几乎能被触碰的复杂情感——愧疚、无奈,还有一种深深的感念。
“其实……”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仿佛想抹去那段记忆带来的潮气,
“我该向龙姬道歉的。我的出现,本就是对她极大的困扰和不公。”
景虎的指尖微微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吧台坚硬的木质纹理。
“一开始,我还是蛮担心的。就像浪人夜闯民居,还大喇喇地占了主人的卧房。何况我带来的,是冰冷的刀枪气和挥之不散的战场血腥…谁会不害怕呢?”
她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欢愉,只有浓郁的感慨。
“可我想错了。”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锐利如龙的眸子,罕见地泛起一丝温润的光泽,像破冰初融的湖面,
“甚至在我开口解释那‘凶暗缠身’的危险之前,她传递过来的感觉…没有恐惧,没有怨怼,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对我‘鸠占鹊巢’的愤怒。”
景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勇气说出那个让她也感到难以置信的事实。
“而是担忧。”
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有些发紧,
“纯粹到近乎傻气的担忧——对我的担忧。”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穿透人群和喧嚣,看到了某个虚空中安静倾听的、温婉却同样坚韧的灵魂。
景虎皱着眉,似乎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份担忧的角度:
“她能模糊感知到我之前的活动——巡视城市、清剿恶鬼、还有就是我的嗜好…虽然会让她觉得疲惫或不适,但这都在某种微妙的‘默契’范围内。她都会安静地待在‘偏厅’。”
她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让那强劲的酒液滑过喉咙,仿佛要压下某种情绪。
“但这次的重伤…对武藤来说都需要时间处理的重创…打破了那个‘不干扰我行动’的微薄默契。用她的话说——‘仿佛风暴中心掀翻了整个屋子,连紧闭的门扉都被震裂开缝’。那感觉太强烈、太痛了,痛到让她在意识的黑暗深处猛地惊醒,好像‘看见’了…一颗即将因过度爆发而崩碎的星辰。”
景虎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种被深刻刺中的沙哑:
“小傻瓜!真是个小傻瓜啊!受伤不过是战场的常事!需要她一个被‘鸠占鹊巢’的人在意识深处担惊受怕到这种地步吗?”
她像是质问,又像是自问,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带着难以理解的挫败感和被那纯粹的担忧烫到的疼:
“可她就是慌了。可能这次伤得太重了,重到让她觉得‘那道挡在恶鬼之前的锋芒会熄灭’。她那份温柔…在这种时候全变成了对我这次重伤的忧惧。仿佛我随时会化作一阵烟消散了似的。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温柔。”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我们三人,只有吧台远处传来模糊的谈笑和杯盏声。
景虎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那杯深红的“落日熔金”上,指尖轻轻划过湿润的杯壁,像是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情绪。
“所以,”
她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清晰,只是比平时低了许多,
“我就…坦白了。”
她抬起眼,直视着我们,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沉淀着复杂的决心。
“关于我是谁,从何而来,为何会‘降临’在她身上,以及……”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觥筹交错的人群,暗示着弥漫全城的阴影,
“……这个城市正在滋生蔓延的东西。”
“都…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景虎斩钉截铁地说,
“那时她因为感受到我灵魂层面的极度虚弱而惶惶不安,像失去了支柱。我再以‘暂时借用’的模糊理由搪塞,简直是侮辱她的智慧,更是轻视她那份不吝给予的担忧。”
景虎指尖轻敲着酒杯,杯中“落日熔金”那深沉的宝石红色泽在她动作下微微荡漾,仿佛收拢了刚才话题的沉重。
她脸上的凝重如同薄雾般悄然散去,被一种混杂着释然与好奇的锐利光芒取代。
目光从刚才投向虚无的远处收回,最终聚焦在我脸上,接着饶有兴致地转向了旁边一直沉默品酒的春政。
“说起来,刚才光顾着交代‘家务事’了,”
景虎的嘴角重新勾起了那抹标志性的玩味弧度,身体也恢复了之前的松弛,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吧台上,像个发现了新乐子的孩子,
“你们两位‘从天而降’的贵客,对这‘落日熔金’感觉如何?我可是很期待这位武士小姐的正式评价呢。”
她的眼神最终牢牢锁定了春政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减少的深红液体。
“看你刚才那一口,稳得跟磐石似的。这酒,在你口中,可还……‘锋芒毕露’?”
景虎的问话尾音带着独特的磁性质感,像是淬过酒的刀锋般轻巧却又挑人心弦。
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在流光溢彩的酒架背景前,饶有兴致地锁定春政,仿佛她口中的评价比这杯昂贵的“落日熔金”更值得品味。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春政身上。
她始终端坐着,身姿挺拔如古松,似乎刚才那番对话的惊涛骇浪并未让她磐石般的根基动摇分毫。
她手中那杯深红色的酒液静止得如同一小块凝固的晚霞,倒映着她沉静如水的淡绿色眼眸。
听到景虎的问话,春政缓缓抬起眼帘。
她的目光没有立刻与景虎那充满探究的锐利接触。
而是再次落向杯中的深红,眼神专注,仿佛在杯中那片浓缩的落日里,重新检视方才那一小口带来的感官风暴。
她沉吟了片刻。
大厅里远处人们的谈笑碰杯声像是模糊的背景音,吧台周围这一小块空间里只剩等待。
“锋芒犹在,”
春政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如同秋夜穿透林间的月光,
“只是……”
她没有立刻说下去,而是又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
这次不是晃杯,而是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似乎在捕捉口腔里最终沉淀下来的余韵。
我与景虎都不由自主地屏息等待那下半句。
“……归鞘了。”
她完成了后半句。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奇异的重量。
归鞘?
那凛冽霸道的单宁、炸裂的果香,在她口中,竟像一把狂野杀戮过后、锋芒收敛入鞘的名刀?
景虎眼中倏然爆发出璀璨如星河的笑意,甚至比刚才听到“武士的锋芒”时更盛。
她猛地一拍吧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引得旁边几位客人侧目。
“归鞘!好一个‘归鞘’!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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