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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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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囚 (第3/3页)

运枷锁的决裂宣战!

    许长弓终于完全转身。两道目光如冰铸探针,直刺徐云瀚瞳孔深处,似要穿透血肉,勘验其灵魂每寸的颤栗与挣扎。

    时光凝滞。

    许久,一缕难以名状的幽光在许长弓眸底掠过。他缓缓开口,声不高,却字字如道钟轰鸣,撼动神魂:“小子,烙印于骨。修真界,不信垂泪,不溺天宠。其至高铁律,唯有一字——‘争’!”

    “与天争寿元!与人争道机!与己争道心!”每字“争”,皆如重槌擂鼓,撞击胸臆。

    “天道至公,亦至苛至狠!其缘法从不轻予,其劫数亦无宽宥!它只漠然俯瞰,待胜者攫其恩泽,再踏败者枯骨,步步登高!”他目光如锁链绞紧徐云瀚,“欲脱蝼蚁之命,登无上道途,便须彻悟——天道无情,从无怜悯!弱!即原罪!”

    弱!即原罪!

    五字如九天劫雷,于徐云瀚识海悍然炸响!他周身剧颤,双拳死攥,指节不堪重负发出“咯咯”哀鸣!指甲刺穿皮肉,滚烫血珠自指缝渗出,沿震颤的手腕蜿蜒如赤蛇,滴落云舟,瞬息被汹涌灵气吞噬湮灭!皮肉之痛远不及此血淋淋天条带来的撕裂——他的所有屈辱,所有挣扎,所有倚靠妹妹灵光方能立足的卑微,其根源,皆系于此!

    根骨凡庸?天赋微末?!那又如何?!

    不甘!不屈!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决绝自骨髓深处喷薄而出,焚尽恐惧,驱散迷雾!他挺直脊梁如孤峰耸峙,迎向许长弓能洞穿魂灵的目光,头颅沉重点落!每一次颔首,皆如淬火锻铁,似对着浩渺天地立下泣血的寂灭誓言!

    许长弓凝视少年眼中那熔炼痛苦、不屈与癫狂决心的幽焰,那染血的铁拳,脸上经年如寒冰面具的深沉终消融一角,漾开一丝真正意义的、带着欣赏的涟漪。

    “好…甚好。”他低沉吐字,似赞许,更似期许。

    宽袖拂动,刚被撕开的浓云如白色怒潮回卷,瞬间吞噬了那令人窒息的囚仙巨峰,复归苍茫云海。

    “今日道心所立之言,烙印魂髓。”许长弓的声音穿透云雾,带着不容悖逆的伟力,“道途维艰,一步一劫,一步一杀。踏错分毫,形神俱灭。若汝真有此心气,敢以凡骨硬撼天道铁则……”

    话音微顿,前方云海深处,一个巍峨如神山的阴影在翻涌雾霭中渐次显露轮廓。

    “或然……天云宗这架万骨之梯,会予你一阶爬升之机。”余音飘散云间,糅杂着极致的冷酷与……蛊惑。

    徐云瀚默然,唯有那只染血的手攥得更紧,牙关紧咬如铁闸,目光如钩死死锚定云海尽头那庞大的阴影,仿佛要洞穿雾障,钉入那片未知而凶戾的世界。掌心传来的尖锐痛楚,此刻竟成最清晰的锚点,系着来路的血痕,指向无底的渊壑。

    沈碧君静立舟舷,青衫于风中微漾。她默观徐云瀚浴血的侧影,复望云雾深处宗门的森然轮廓,眸底掠过一丝难解的幽邃。身为引路人,她洞悉许长弓今日所言,远超了提点范畴。那字字如冰刃的话语背后,是淋漓的警世血书,亦是抛向深渊的一粒星火。

    ——在这无垠道途,天骄如过江之鲫。真正可撼动某些存在的,往往是那些身负凡骨、却甘愿燃尽己身、以命叩天的……疯子。

    天光渐炽,驱尽晨雾,却无力洞穿下方厚重的云障。云舟载着三道浸染各异心绪的身影,悄然没入那翻涌无垠的云涛瀚海。

    身后那座城,早已渺不可寻,沉沦于云海至深处,连一粒微尘的叹息……亦未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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