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聻字镇妖 (第1/3页)
凤翔府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泼上了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青灰色的屋瓦之上。恐慌如同瘟疫,沿着湿冷的石板街巷无声蔓延。
柳府,昔日花木扶疏的“撷芳楼”,如今已成死寂的囚笼。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墓穴般的腐朽甜香。柳员外鬓边白发丛生,眼窝深陷,短短数日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守在女儿柳月娘的床边,望着那张苍白如纸、却因唇边一点妖异凸起而显得扭曲的面容,心如刀绞。
柳月娘唇边的变化已到了骇人的地步。最初那点微小的痣,如今已膨胀成一朵清晰的、指甲盖大小的九瓣血莲。花瓣层层叠叠,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边缘微微透明,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其下缓缓流动。这血莲不再是静态的死物,它如同一个活着的器官,随着柳月娘微弱的呼吸而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冷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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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寺废墟山下,乱葬岗。
这里是无主孤魂、穷苦路倒的最终归宿。歪斜的墓碑如同断折的肋骨,稀疏地插在荒草丛生的土包间。夜枭在枯树上发出瘆人的啼叫,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腐臭。
一个身影正疯狂地挥舞着铁锹,在几座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无碑坟茔间挖掘。正是博古斋掌柜,李半城。
他早已不复往日的精明市侩。衣衫褴褛,沾满污泥,头发蓬乱如草。双眼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印堂那层灰气已浓得如同墨染。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有些指甲已经劈裂翻起,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拼命地向下挖着。口中神经质地反复念叨:
“挫骨扬灰…挫骨扬灰…找到她…挫骨扬灰…”
白天的遭遇如同噩梦,死死缠绕着他。那个突然出现在博古斋门口、枯瘦如柴、形同骷髅的游方术士,带着一身浓烈的尸臭和草药混合的怪味。他死死抓住李半城的手腕,那枯爪般的手指冰冷刺骨,力气大得惊人。
“李掌柜…大祸临头了!” 术士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你…是第一个…滴血莲心之人…镜妖反噬宿主…柳家小姐之后…下一个就是你!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李半城想挣脱,却被那眼神慑住——浑浊的眼珠深处,跳动着两点与柳月娘眼中一模一样的惨绿鬼火!
“看…看那血莲!” 术士指向李半城印堂,“那是‘怨引’!是索命的标记!镜妖以它定位…吸食.精魄…柳家小姐的…还有…玄真老道的…都还不够!它需要九魄!九个特定时辰出生的纯阴女子精魄!吸足了…它就能脱镜化形…为祸人间!而你…你是血引…精魄对它…更是大补!”
李半城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术士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溅在博古斋的门槛上,散发出恶臭。他死死盯着李半城,眼神如同垂死的毒蛇:“解铃…还须系铃人…镜妖因那宫妃怨念而生…本体…是那面铜镜…铜镜原本被镇在寺里…但根源…是她的尸骨!挫骨扬灰…毁其遗骸…或可…斩断怨念根源…救你自己…也救凤翔…”
“她就是前朝…废妃…胡莲儿…开元寺…废妃冢…无碑…东南角…第三座…” 术士吐出最后几个字,身体猛地一僵,直挺挺向后倒去,气绝身亡。那双至死圆睁的眼中,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怨毒。
李半城看着地上术士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镜妖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挫骨扬灰…只有找到那宫妃的尸骨挫骨扬灰!
恐惧如同毒藤,彻底扼杀了理智。他不敢报官,不敢声张,只能趁着夜色,带着铁锹,如同丧家之犬般来到这乱葬岗。
“砰!” 铁锹再次撞上硬物。不是石头,是腐朽的木头!李半城精神一振,如同打了鸡血,更加疯狂地刨挖。泥土飞溅,很快,一口薄皮棺材的轮廓显露出来。棺材板早已朽烂不堪,散发着浓烈的霉烂气味。
李半城喘着粗气,用铁锹撬开棺盖。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奇异香料和腐败气息的味道冲了出来。他忍着呕吐的欲望,探头望去。
棺内,没有预想中的枯骨。
只有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宫装。锦缎早已褪色发脆,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华美。衣襟之上,用金线(如今已黯淡发黑)绣着一朵完整的九瓣莲花纹饰!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起那宫装。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宫装的刹那——
“呼——!”
一股极其猛烈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塌陷的坟坑深处卷起!风中带着刺骨的冰寒和浓烈的、如同千万人同时哀嚎的怨念!李半城脚下的泥土猛地塌陷!他惊呼一声,身体向下坠去!
无数只由漆黑粘稠的怨气凝结而成的枯手,如同疯长的水草,从塌陷的坑底、从棺材的缝隙中猛地伸出!冰冷、滑腻、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瞬间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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