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论策·龙途择向·赤土纳贤 (第1/3页)
紫宸殿里那尊古铜仙鹤香炉的第七炷香,悠悠地燃到了尽头。那缕青烟固执地向上攀升,在巍峨的穹顶之下,凝成了一道笔直如线的烟柱,悬在那里,像一柄静默无声却随时可能斩落的巨剑。胡泉的手指捻着刚刚由布莱尔那边送来的那份沉甸甸的情报,麻纸的边缘已经被他反复摩挲,那方象征着突厥苏丹权威、带着新月徽记的火漆印,温润得近乎失去了棱角。情报纸页里,夹着的一张照片格外刺眼:约翰国那支绰号“阿夫斯克”的集团军,公然在伊洛瓦底江的江岸上,架设起他们引以为傲的阿姆斯特朗大炮。粗大的炮口,宛如巨兽的血口,冰冷地指向远方那些属于蒲甘王朝的古老佛塔。照片一角,佛塔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尖顶,在炮火的余烬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却像极了一颗行将熄灭在硝烟里的微弱星辰。
“布莱尔这老伙计,眼睛很毒,看得透。” 胡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抬手把那份情报重重地按在了光滑如镜的紫檀木大案上。案面上,一幅铺展的南洋海图,刚刚又添上了猩红的标记——迦罗檀国的疆域被红色的朱漆谨慎地圈画成一圈虚线,旁边一行小字注解赫然写着:“约翰国兵力:2万,补给线:伊洛瓦底江”。他的目光抬起,越过高大的殿门,正好看见殿外涌进来的晨光,漫过那十二根盘踞着虬龙巨影的殿柱。金砖铺就的地面,将这些张牙舞爪的龙影投射下来,斜斜地钉在地上,仿佛插着的十二把无声但威严的巨刃。
“传纶枢阁诸公,即刻觐见。”胡泉手边的玄铁剑鞘轻轻碰了一下案角,“当啷”一声清鸣,清脆得如同金石交击,竟惊得殿角飞檐上悬挂的铜铃,也跟着嗡嗡嗡地颤了三下。侍立在阴影里的内侍太监忙躬身应诺,刚要转身出去,却又被胡泉猛地叫住:“等等。吩咐膳房,烧些滚热的茶汤送上来——用龙国那边运来的上等碧螺春。记住,多切些姜丝进去,这天,得祛祛寒湿气。”
辰时三刻,同泽党总部核心——纶枢阁的八位阁员,踏着满地澄澈的晨光,步履沉稳地走进了威严的紫宸殿。走在最前的李文渊,他那副玳瑁架子眼镜的镜片上,竟还沾着清晨露水的微痕,他显然是刚从枢机院那庞大的档案库房里急急赶来的。宽大的袍袖里,揣着一部装帧古旧的《蒲甘王朝世系考》,书页泛黄得厉害,像是被岁月浸透了,其中一页翻开着,上面清晰地记载着:“蒲甘王室祖上,曾向我龙国天朝纳贡,岁岁进献大象牙整百对”。跟在他身后的张子轩,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磨得锃亮的算盘,人还未到跟前,那算盘珠的噼啪脆响,已经比他的脚步声更快地传进了大殿,透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急迫。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一份侨民统计表,“南洋诸地华人同胞尚不足十万之数,卧龙岗钢铁厂急需招募工匠三千”的字迹,不知是紧张还是焦急,竟被汗水浸润得有些字迹模糊。走在后面的一位,是陈启明,他那象征法理威严的庄重法袍下摆,扫过高高的金丝楠木门槛时,带起一股微弱的气流,吹动了案桌上那份情报的纸页一角,露出了照片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佛塔的断壁残垣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弹孔,像无数只瞪大的、充斥着哀怨与控诉的眼睛,透过照片死死地盯着这紫宸殿里的每一个人。
“都看过布莱尔呈上来的东西了?”胡泉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的光柱,逐一扫过这些得力干将的脸庞,最终稳稳地落在那幅铺陈开的南洋海图,锁定在迦罗檀国的位置。“约翰国此番大动干戈攻打蒲甘,明面上说是要抢夺伊洛瓦底江这条黄金商路的控制权,遮人耳目的鬼话罢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我看得清楚,不过是想拿蒲甘这块沃土来填补他们在南洋其他地方留下的亏空窟窿——他们在爪哇精心经营的橡胶园,被咱们的人心占了去;他们在苏门答腊布局多年的铁矿生意,被咱们给生生挖断了根。如今他们是焦头烂额,急着要找到一块新的膏腴之地,好给那摇摇欲坠的帝国回血续命!”
李文渊闻言,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镜片后那双深思熟虑的眼睛,锐利地盯在“蒲甘”两个字上。“回禀大统领,枢机院翻遍了过去百年间的海量档案,确实寻着不少线索。迦罗檀本地人,自古以来就与我们炎华迁徙至此的侨民相处得颇为融洽,多有往来。尤其是前清的乾隆年间,咱们泉州府的海商巨头,就曾在仰光港大动土木,建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天后宫’。宫前那块巨大的碑石至今仍在,上面凿刻的‘同沐龙恩’四个楷体大字,清晰如初,诉说着那段渊源。但……”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严峻的分析,“这次登陆作战的约翰国主力,是装备精良的‘阿夫斯克’集团军,手上拿的是最新型号的米涅线膛步枪,火力远超我们卖给伊万国的那些老式货!这一点,他们心里很清楚,也掂量得明白。所以大统领尽可放心,他们此刻还没有那个胆子、更没有那个底气,真敢把战火向北点燃,烧到有咱们炎华势力盘踞的马来半岛一线!”说着,他展开一幅自己亲手绘制的兵力对比图。图面上,代表炎华帝国第四舰队的铁甲巨舰图标威风凛凛,旁边鲜红的朱笔大书“305mm主炮”,而代表着约翰国远东舰队的舰只图标则显得小气许多,旁边只敢标注着“12磅炮”——差距之大,一目了然。
就在李文渊话音刚落之际,张子轩怀中抱着的算盘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如同一阵骤急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金瓯院是算过这笔账的,毫厘不差!”他语气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精确,“约翰国要支撑这场劳师远征的侵略战争,每一天,就得白白淌出去整整五千英镑的雪花银!这钱像流水啊!而且,他们在白象国那边最肥的油水——鸦片税,刚被咱们布下的暗线搅得七零八落,税赋彻底黄了。就凭他们现在的家底,往前顶死了算,也绝对撑不过连续三个月!”话到这里,他声音一转,充满了现实的焦灼,“可反观咱们自己后院起火呢?卧龙岗钢铁厂因为熟练工匠短缺,那几座贝塞麦转炉每天都得被迫停工整整两个时辰!大统领,这是白白流掉的金山银海啊!依我看,不如咱们派人回龙国本土去招人!就招那些身怀绝技的铁匠老师傅来!一来能把钢铁厂这个大窟窿填上,解燃眉之急;二来嘛,让他们把这好手艺传给本地的后生,这可是百年根基!”他把紧紧攥着的那份侨民统计表推到那张硕大的海图旁边,用手指用力点了点,“大统领请看,去年从龙国千辛万苦过来的新移民,有七成多的人都在咱们的钢铁厂安家落户了。他们的孩子在咱们同泽学堂念书,现在那小嘴里说出来的纯正华语,有时候比那些出生在南洋的华族子弟说得还要地道响亮!”
陈启明沉默地听着,他保养得宜的手指最终落在了情报所附照片的焦点——那布满佛塔残躯的弹孔上,指尖在上面轻轻敲打了一下。“布莱尔对约翰国战略意图的判断,我深表认同。他们看似冒险地‘打蒲甘’,说到底,极可能就是一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炎华的注意力被吸过去,好让他们在南洋其它地方能喘口气,弄出些别的事端来。”他嘴角挂起一丝带着冷嘲意味的冷笑,“哼!可他们是色厉内荏啊!您瞧瞧,连他们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巡逻舰,如今连靠近马六甲海峡这条黄金水道都像耗子见了猫!为啥?还不是因为咱们的韩定涛将军带着第三舰队把马六甲海峡堵成了铁桶阵!严丝合缝!他们的运粮补给船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绕远路,绕着安达曼海兜一个大圈子,这一来一回,至少得多耗上整整三天宝贵的航程!”他的冷笑更加明显了,“就在前天,咱们的海关稽查还扣了一艘挂着约翰国旗帜的走私商船。打开货舱一看,好家伙!里面装的那些军用罐头,早都馊了发臭了,变了味儿了!就这种鬼东西,罐头上明晃晃的钢印居然还打着‘1851年产’!大统领您听听,就这,就是他们眼下那点可怜的家当和那破败不堪的后勤保障能力!”
站在稍后位置的王天行,是都察院的主事,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与豪气。他猛地起身,腰间悬挂的、精工雕刻着獬豸神兽纹样的佩刀刀鞘,“咚”的一声砸在坚硬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溅起的火星仿佛带着灼人的怒气,正好落在海图上标注的“仰光港”三个字上!“大统领!都察院的探子查到铁证如山!约翰国的那些奸商,利用他们在仰光设立的商栈作掩护,偷偷摸摸地往蒲甘前线倒腾军火弹药,不敢有半点耽搁!可是呢?”他目光炯炯,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他们即便有包天的胆子,也绝不敢碰一下咱们设在当地的‘同泽商栈’一根毫毛!他们怕!怕的就是咱们炎华的舰炮!这口气憋着,实在难受!依我看,也不必大动干戈,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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