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张江陵最后为何会失败?因为他是人,不是神! (第2/3页)
直至锈迹斑斑。
两人跪地,叩首,山呼万岁。
“平身。”
皇帝的声音很平淡。
两人谢恩起身,垂手肃立,头颅比平日里垂得更低。
皇帝的目光从杨嗣昌挺直的脊背上扫过,没有停留,最终,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搭在了侯恂的肩上。
“侯恂。”
“臣在。”侯恂的心猛地一跳。
皇帝的身子微微前倾,烛光将他更多的面容照亮,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两簇摇曳的火苗,也映着侯恂那张竭力保持平静的脸。
“知道朕为何还留你,而且,还要用你吗?”
声音依旧平淡,但这个问题太大了,也太私人了。
答得好,是天恩浩荡;答得不好,便是君心难测,万劫不复。
侯恂的大脑在刹那间完成了千万次的推演。说自己忠君体国?空泛。说自己才华出众?狂妄。说自己能为君分忧?不知所指。
最终,他选择了最具体最安全也最能彰显自己忠君的答案。
侯恂深深一揖,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一丝委屈:“臣……惶恐,实不知天恩浩荡若此。若斗胆揣测,或许是因臣在归德府家乡力劝族中尊长一体配合朝廷‘一体纳粮,官绅纳田’之新政?”
说出这句话时,侯恂的心中宛如被刀割般淌着血。
“一体纳粮”四个字说来轻巧,可对他这个世家子弟而言无异于背叛。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他拿出父亲侯执蒲昔日的声望,拿出自己未来在朝中的前程,半是劝说半是强压地让族中那些叔伯长老们吐出本该优免的田赋时,祠堂里的气氛是何等冰冷。
那些平日里对他赞誉有加的族老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不肖子孙。
有人当场拂袖而去,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忘了祖宗,是个家贼。
他几乎是被戳着脊梁骨将这件事给办了下来。
但侯恂赌的,是未来。
他赌的是皇帝这把刀迟早要挥向积弊深厚的河南,与其到时候被动地清算,血流成河,不如自己先割下一块肉来主动献上。
这既是向皇帝输诚,也是想为侯氏一族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留下一线生机。
皇帝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侯恂说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才泛起一丝波澜。
他微微摇了摇头。
侯恂的心沉了下去。
“这,只是其一。”皇帝缓缓说道,“更大的一部分,是因为你不是个读死书的腐儒。你知道审时度势,更难得的是,你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个人物。”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侯恂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
但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
……
皇帝的夸奖如三月春风拂过侯恂的心头,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品味这风中的暖意,风向却在顷刻间化作了凛冽的寒冬。
皇帝挺直了身子,那份略带慵懒的审视姿态消失不见,君临天下的威严扑面而来。
侯恂心中一凛,不解其意,一旁的杨嗣昌更是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都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
“你们觉得,”朱由检不再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我大明立国二百余年,江山传至朕手,为何如今会陷入财政之绝境?以至北虏叩关,流寇四起登基之初,朕连犒赏三军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问题太过宏大,如同一座泰山轰然压在两人头顶。
他们被砸蒙了。
这本该是内阁辅臣,是户部尚书才有资格回答的问题,此刻却如此直白地从皇帝口中问向他们二人。
侯恂到底是官场老手,惊愕过后,迅速开始了思考。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用词,从最稳妥也最被朝野公认的角度切入:
“启禀陛下,臣愚见,国朝财政之困其因有三。一曰边事糜费,九边之兵,年耗钱粮数百万,辽东一隅更是如巨壑填海,朝廷财力,十不支一。二曰天灾频发,近年以来,北地大旱,赤地千里,朝廷赈灾,亦是所费不赀。三则……”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才压低了声音,“……三则,或与魏逆阉党祸乱朝纲,侵吞国帑,遗毒至今有关。”
说完,侯恂便垂下头,这是一个四平八稳无懈可击的答案。
将锅甩给了敌人、老天和死人,这是为官的不二法门。
杨嗣昌见状,也躬身补充道:“侯大人所言极是。臣亦以为,此乃积弊已久之故。汉唐以降,历朝历代……”
“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道惊雷!
杨嗣昌的话被硬生生砸断。
两人骇然抬头,只见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那张厚重御案竟被他拍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皇帝霍然起身!
那一瞬间,这位年轻的天子身上迸发出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房间!
原本温馨的暖意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皮肤刺痛的灼热。
“全是隔靴搔痒!”
皇帝的咆哮不再压抑,字字句句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和失望。
“边饷?天灾?阉党?气运?你们就只能看到这些吗?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国之栋梁,就只能给朕找出这些连街边说书先生都懂的道理吗?!”
他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剐在两人脸上。
“根子烂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着地毯,仿佛要戳穿这富丽堂皇的表象,露出下面污秽不堪的根基,“烂在制度上!烂在朕的这帮好臣子身上!烂在‘藏富于官绅‘之上!”
“藏富于官绅!”
这句话从皇帝的口中喷薄而出,狠狠地砸在侯恂与杨嗣昌的心头。
两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皇帝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声音里充满了狂暴的力量。
“黄册!鱼鳞图册!太祖爷定下的国之基石!立国之初,天下田亩丁口,一一在册,何其清晰!可如今呢?!二百年了!黄册徒具其形,鱼鳞图册更是成了一本笑话!官员士绅之家,田连阡陌,子孙满堂,在册者几人?!纳税者几人?!”
“优免!官绅一体优免!读书人考取功名,便可免除徭役,减免田赋!好一个与国同体!朕的江山养着你们这群人,到头来挖朕江山根基最狠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侯恂和杨嗣昌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这些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棒,狠狠捅进了他们的肺腑。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皇帝说的全是真的!
他们的家族,他们的父辈,乃至他们自己,正是这“官绅优免”最大的受益者!
侯家的良田万顷,杨家的地方望族之名,哪一样不是建立在这吸食国家血脉的制度之上?!
“噗通!”
两人再也站立不住,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齐齐跪倒在地,额头死死地磕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臣……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臣万死!”
恐惧夹杂着无地自容的羞愧,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皇帝对他们的请罪置若罔闻。
他走到两人身后,踱步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一步步踩在他们的心尖上。
“地方上,田赋征收,朕的旨意出了紫禁城,便不再是朕的旨意。一石的税到了州县要加‘火耗’,要加‘解费’,要加‘淋尖踢斛’,林林总总,最后百姓要交出一石半,甚至两石的粮食。多出来的这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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