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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告诫与提点,工宣队问话,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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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告诫与提点,工宣队问话,尘埃落定 (第1/3页)

    上午的副厂长办公室,空气沉甸甸地凝滞着。

    阳光明将最后一份批阅好的文件锁进厚重的铁皮档案柜,然后直起身,脖颈后传来一阵酸胀,便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揉捏着那块僵硬的肌肉。

    李卫东那张绝望扭曲的脸,昨天傍晚楼梯口那场风暴的余波,似乎还在这凝滞的空气里隐隐浮动,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不安的余韵。

    毕竟是同事一场,表面的关心和关注,还是要做足的。

    他整理了一下桌上那个印着红双喜图案的搪瓷笔筒,让几支廉价的蘸水笔和一支英雄牌钢笔各归其位。

    又拿起一块半湿的旧抹布,在漆面斑驳的办公桌上象征性地抹了两下,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做完这些,他才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领口,推开门,走下楼梯。

    二楼厂务办秘书组的门敞开着。

    阳光明走进去时,室内的气氛比他预想的还要凝重几分,仿佛外面的暑气都被挡在了门外,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透不过气的凉。

    厂务办主任韩鸣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大办公室,此时就坐在周炳生对面的那张空置的办公桌旁。

    他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而沉闷的笃笃声,那节奏透着一股子难以排遣的烦躁。

    周炳生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捻着那份《参考消息》的边角,报纸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张玉芹则背对着众人,站在窗边,双手抱在胸前,望着外面灰扑扑的厂房和单调的烟囱,背影透着一股子无处发泄的烦闷和深深的不安,肩膀微微垮着。

    “小阳来啦?”张玉芹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头。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招呼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用力刻上去的,僵硬而短暂,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清脆活络劲儿,显得干涩低沉。

    “张姐。”阳光明点点头,脸上自然地浮起一丝忧色,又转向另外两人,语气恭敬而沉稳,“韩主任,周师傅。”

    “嗯。”韩鸣谦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

    周炳生也抬起头,对阳光明微微颔首,依旧没说话,只是那厚重的镜片后,眼神里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茫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正说到李卫东的事。”韩鸣谦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抬起眼皮,目光在三人脸上锐利地扫过一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审视和洞悉世事的冷冽:

    “既然小阳来了,也一起听听吧。省得待会儿工宣队的人来问话,你们几个口径不一致,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阳光明顺势拉过一把木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严肃:“韩主任,李卫东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确切消息了吗?”

    韩鸣谦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他收回敲击桌面的手指,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沫子,却没喝,又放回原处,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人被带走后,保卫科连夜审的。”

    他语气平板,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透着凝重:

    “一开始,咬死了喊冤,脖子梗得跟钢筋似的,说是有人陷害他,栽赃!声音大得能把房顶掀了。”

    他顿了顿,端起茶缸,呷了一口浓茶,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人,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后来嘛……”

    韩鸣谦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讳莫如深的意味,“可能是上了点手段……终究是撑不住了,松了口,承认是自己私下收藏的。”

    张玉芹忍不住从鼻腔里“啧”了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愤懑,丰满的嘴唇翕动着,刚想说什么,韩鸣谦抬起一只厚实的手掌,果断地止住了她。

    “本以为就认了,板上钉钉了。”韩鸣谦身体前倾,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恼怒,“结果,今天上午,又反口了!还是那套说辞,翻来覆去就是有人栽赃陷害!简直是……冥顽不灵!”

    “哼!”

    张玉芹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微胖的脸颊都涨红了:

    “死不悔改!自己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攀咬别人!

    韩主任,你是没听见他昨天像条疯狗一样乱咬!

    先是攀扯小阳,攀扯不上,转头就咬我!红口白牙说是我陷害他!这件事,讲出来真是气煞人!”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指几乎要戳到桌面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平时在办公室里,眼睛就长在头顶上,看不得别人比他好!嫉妒心重得得很!

    小阳刚来那会儿,多勤恳一个小伙子,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后来小阳工作做得好,得了领导表扬,他那张脸哦,拉得比马脸还长!整天耷拉着,活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就知道打自己的小算盘!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心思全用在歪道上!

    这种人,做出这种事体,一点也不奇怪!我看他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阳光明适时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又义愤填膺的神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张姐说得对。李卫东同志……唉,确实,嫉妒心强了些,为人处事也……不够光明磊落,私心太重。

    昨天在楼梯口,那样不顾事实地攀诬我们,实在让人心寒齿冷。

    这不仅是对同志关系的极大伤害,更是对组织信任的极端背叛!性质非常恶劣!”

    张玉芹立刻像是找到了最坚定的同盟军,用力点头,连声道:

    “就是讲嘛!小阳讲得对!句句在理!他这种人品,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根子上就坏了!”

    然而,发泄完胸中的怒火,看着窗外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厂房,张玉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和困惑,声音也压得更低了:

    “不过……讲心里话,韩主任,周师傅,小阳。”

    她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带着寻求认同的意味,“跟他同事这几年,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会私藏这种东西的人啊?

    胆子小得要命,平时看份报纸都只敢看《参考消息》和《解放日报》,稍微敏感点的文章碰都不敢碰,标题扫一眼就赶紧翻过去。

    开会发言,稍微带点政策性的,他都要在纸上打好草稿,念得磕磕巴巴,生怕说错一个字。

    这件事,会不会……真有啥蹊跷?真有人……”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双因常年伏案工作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那点残留的疑虑已经像溪水中的游鱼一样清晰可见。

    “张玉芹同志!”

    韩鸣谦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异常严厉,像鞭子一样抽在凝滞的空气里。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直直刺向张玉芹,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

    “这种话,以后绝对不许再讲!”

    韩鸣谦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越过桌面,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砧板上,“尤其是在外面!一个字都不准提!”

    他的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带着一股冻结一切的寒意,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就连周炳生捻搓报纸的手也彻底停住了,布满皱纹的手指僵在那里。他微微抬眼,透过厚厚的镜片,凝重地看向韩鸣谦。

    韩鸣谦的目光死死锁定张玉芹,带着一种近乎训斥的口吻,清晰而沉重:

    “什么蹊跷?什么陷害?哪来的蹊跷?哪来的陷害?

    铁证如山的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从他李卫东自己随身带的那个破人造革包里搜出来的!

    他自己白纸黑字也承认过!

    现在反口,因为什么?

    那是他心存侥幸!是妄图翻案!是典型的负隅顽抗!是妄图逃脱罪责,混淆视听!”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了半分,但那份告诫的力度和紧迫感丝毫未减,反而更添沉重:

    “李卫东这个人,思想有问题,根子上就有问题!品质有问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嫉妒心重,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好,甚至不惜用篡改生产数据这种极其卑劣、极其下作的手段陷害同志,这同样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是长期放松思想进步、背离组织路线的必然结果!”

    韩鸣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沉默的阳光明和低头不语的周炳生,最后又落回脸色发白、眼神闪烁的张玉芹脸上,语重心长,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工宣队的人,最晚下午,肯定会来找你们几个谈话,深入了解李卫东平时的思想动态和具体表现。

    你们给我听好了,牢牢记住:立场!第一是立场!一定要摆正立场!态度!第二是态度!一定要端正态度!这是原则问题,容不得半点含糊!”

    他曲起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强调着每一个字的分量:

    “面对工宣队的询问,要旗帜鲜明!要理直气壮!

    要痛斥李卫东的错误行为和反面思想的严重危害性!要深刻揭露他个人主义、嫉妒成性、破坏团结的丑恶面目!

    要表明我们秘书组,乃至整个厂务办,坚决同他划清界限的鲜明立场和坚定决心!

    绝对不能流露出半点同情心、怜悯心,更不能有任何‘他可能是被陷害’、‘事有蹊跷’的猜测!

    这种话,这种念头,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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