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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大倒苦水,二姐对比,盛宴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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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大倒苦水,二姐对比,盛宴接风 (第1/3页)

    傍晚的石库门天井,湿漉漉的青石板映着各家窗户透出的昏黄光亮。几片枯黄的梧桐叶粘在石缝里,被穿堂风推搡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邻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借着最后的天光和微弱的灯光,低声闲聊,或是做着些缝补、择菜的活计。

    张秀英和阳永康坐在自家门前的小矮凳上,目光几乎焊死在弄堂口的方向。

    张秀英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灰扑扑的旧抹布,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阳永康沉默地抽着自卷的烟卷,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混在潮湿的空气里,烟头的火星在渐浓的暮色中明明灭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等待。

    张秀英忍不住又一次念叨:“火车经常晚点,路上再耽搁……也该到了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就在这时,弄堂口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特有的轻快声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推着一辆崭新的“永久”二八大杠出现了,后座上驮着一个人,车后架两侧还绑着两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裹。

    “来了!回来了!”天井里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

    张秀英像被弹簧弹起来似的,“腾”地站起,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就迎了上去。阳永康也猛地掐灭了烟头,烟蒂随手一扔,大步跟上,佝偻的背似乎都挺直了些。

    邻居们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客堂间的陈阿婆、灶披间的冯师母,还有倚在门框上的何彩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自行车稳稳停在青石板上。

    阳光明长腿一撑,停稳车子。

    后座的阳光耀动作有些僵硬地跳下来,背上还背着那个巨大的灰色帆布旅行袋,手里吃力地拎着同样沉重的土布提包。

    昏黄的光线下,他整个人像缩水了一圈。离家时,原本合身的旧军便服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出那份嶙峋的单薄。

    皮肤是北大荒风霜烈日打磨出的深褐色,粗糙得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尘垢。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嘴唇干裂起皮,头发乱糟糟地沾着灰土。

    眉眼间刻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一种被生活重压后的麻木和挥之不去的怨气。

    这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与繁华的魔都,与这熟悉的石库门,似乎格格不入。

    “耀耀!我的耀耀啊!”

    张秀英的哭声撕破了天井的寂静,带着一种积蓄已久的爆发力。

    她扑上去,一把抱住儿子,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箍住阳光耀单薄的身体,仿佛要把这两年多的思念、担忧和心疼都揉进骨血里。

    她粗糙的手掌一遍遍、近乎贪婪地摩挲着儿子瘦削得硌人的脊背和肩胛骨,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他沾满灰尘的衣领上。

    “姆妈……”

    阳光耀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拥抱弄得有些无措。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硬物,声音嘶哑干涩。

    他下意识地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换来母亲更紧的箍抱。一股混杂着尘土和母亲身上那无比熟悉的廉价肥皂气息的味道冲入鼻腔——这是家的味道,是石库门深处独有的烟火气。

    这气息瞬间击溃了他强撑的堤防,眼圈也控制不住地红了,鼻翼翕动着。

    邻居们围拢过来。陈阿婆看得直抹眼角,叹息道:“秀英啊,好了好了,人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大的福气!快松开让儿子喘口气,看看都瘦成啥样了……”

    “是啊,秀英,快别哭了,孩子一路辛苦,肯定累坏了,先进屋歇歇,喝口热水。”冯师母温言劝慰,声音柔和。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下,张秀英总算稍稍松开了手,但依旧像怕人跑了似的,紧紧抓着阳光耀一只胳膊。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借着昏黄的光线,仔细地一寸寸地端详着儿子的面容,手指颤抖着抚过他粗糙凹陷的脸颊和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黑了……瘦脱形了……吃苦了……吃了大苦头了……”

    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尖上剜下来的。

    阳永康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阔别两年多的二儿子。

    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最终只是伸出那只同样粗糙、骨节粗大的手,重重地结实地拍了拍阳光耀另一侧的肩膀,喉咙里挤出三个沉甸甸的字:“回来就好。”

    这简短到极致的话语,却像有千斤重,砸在阳光耀心上。他喉头一哽,差点又落下泪来。

    邻居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两个死沉的包裹从自行车后架上卸下来,暂时堆放在天井冰凉的石板上。那鼓囊囊的帆布旅行袋和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土黄色土布提包,立刻成了新的焦点。

    李桂花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快步出来,看到阳光耀的模样,也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招呼道:

    “耀耀回来了!哎哟,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两年真是苦了你了!”

    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心疼。

    “阿嫂好。”阳光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依旧沙哑,“乡下的日子,确实……很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空荡荡的旧军便服。

    张秀英拉着儿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坐下,心疼得无以复加,迫不及待地追问:

    “耀耀,快跟妈说说,在那边……到底咋样?信里你总说苦,可这……这也太苦了!活生生的人熬成这样……”

    她的目光像黏在儿子脸上,舍不得移开。

    这个话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阳光耀心底积压已久的苦水闸门。一路上的震惊、酸涩,以及这两年刻骨的委屈、不甘和对环境的怨怼,此刻终于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

    他本就口齿伶俐,此刻更是添油加醋,将东北的苦楚描绘得淋漓尽致,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姆妈,你是不知道啊!”

    他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要引起所有听众的共鸣,“那地方,真真不是人待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那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生疼!

    我们住的那破泥草屋,四处漏风,墙缝里能塞进手指头!屋里跟冰窖一样!

    带去的棉被棉袄,顶个屁用!晚上缩在炕上,盖两层被子还冻得骨头缝里都疼,牙齿打架,根本睡不着!脚趾头都差点冻掉!

    去年冬天,我们屋一个知青,耳朵就冻坏了一大块!”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仿佛那刺骨的寒冷还在。

    他拿起桌上一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缸,也不管是谁的,猛灌了几口凉白开,润了润干得冒烟的嗓子,继续控诉:

    “吃的?那就更别提了!顿顿苞米面糊糊、高粱米饼子!喇嗓子!喇得喉咙冒烟!清汤寡水,一点油星都见不着!

    菜?就是盐水煮土豆、萝卜缨子!那苞米面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喝下去肚子咕咕叫,前胸贴后背!走路都像踩着棉花,打飘!

    一年到头,就过年队里杀猪那会儿,能分到指头宽那么一点点肥膘,塞牙缝都不够,算是见了点荤腥!嘴里真是淡出个鸟来!”

    他咂咂嘴,仿佛还在回味那可怕的寡淡。

    “农活?那叫活吗?那叫要命!”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手里还攥着锄头,“天不亮,哨子一响就得爬起来下地!面朝黑土背朝天!锄头抡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腰就跟断了似的,直都直不起!

    夏天那日头,毒得很!晒得皮都要脱几层!汗流到眼睛里,杀得生疼!我这身子骨,哪受得了这个?”

    他拍着自己单薄的胸膛,语气充满了委屈,“队长?哼!也是个势利眼!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脏活累活全派给我们!

    看你动作慢点就扯着嗓子吼,一点面子不给,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他刻意忽略了妹妹阳香梅的坚韧和自己对农活本能的抵触,将环境的艰苦和人际关系的紧张都放大了几分。

    说到动情处,他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自怜:

    “同屋那几个知青,更不是东西!

    本地那个姓李的,仗着是坐地户,处处占便宜!

    我好不容易托人从镇上买回来半斤饼干,自己都舍不得吃,他问都不问,抓走一大把!

    夜里打呼噜像打雷,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跟他吵过几次,他还横得很,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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