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抚恤金争夺.都想争顶班名额.香兰归家 (第1/3页)
王师傅说的很详细,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
“头一件,是厂里给的一次性抚恤金。”
他的声音低沉,“因为建军是‘因公牺牲’,按照这个标准,一次性给十八个月的基本工资。建军每月是四十二块五毛,算下来,总共七百六十五块整。”
这个数字报出来,屋里响起几声细微的抽气声。七百六十五块,在这个年代,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第二件。”王师傅继续道,“是长期抚恤。厂里按月给两个孩子发生活费,直到他们成年。红红和阿毛两个人加起来,每月是十七块。”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笔钱,马厂长和唐科长说了,会按月发到孩子母亲手里。”
阳香兰抱着阿毛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目光依旧低垂,落在孩子熟睡的小脸上。
“第三件。”王师傅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是顶班名额。厂里按规定,给一个名额,由香兰顶替建军进厂工作。”
他特意看向阳香兰,又看向阳永康和阳光明,“厂里领导说了,考虑到香兰的情况特殊,刚生完孩子,要带两个小的生活,会尽量照顾,安排一个清闲些的岗位,有可能是库管或者后勤上的岗位。”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阳光明身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这个,多亏了光明。是他托了厂里的唐科长,从中斡旋,才争取到这么好的安排。香兰能有个相对轻省的岗位,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阳光明微微颔首,声音平和:“王伯伯言重了。都是为了大姐和两个孩子能过得好些,一家人,应该的。”
王师傅摇摇头,语气诚恳:“光明,这情分,伯伯记在心里。托人办事,尤其办这么大的事,肯定没少搭东西,更欠下了大人情。这人情债,将来不好还啊。”
他看向阳永康,“亲家公,光明这孩子,有本事,有担当,为了他姐,是真豁得出去。这份情,我们王家承了。”
阳永康那张刻板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缓缓点头,声音沉稳:“光明是他弟弟,姐姐遭了难,他出力是应当应分的。一家人,不讲这些。能把事情办成,能把他大姐和两个孩子以后的路铺得稍微平坦点,一切付出就都值得。”
这番话,既是回应王师傅,也是肯定小儿子的作为,让王师傅心中更添了一份敬重。
王师傅郑重道:“亲家公说的是。建军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老王家绝不会亏待香兰和两个孩子。光明给争取来的这些更好的抚恤条件,也只会用在香兰和两个孩子身上,这一点,请亲家放心!”
他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决然。
“最后一件。”王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李二柱赔偿的那个名额。厂里也批了,由我们家自行安排符合条件的亲属顶替进厂。”
这个意外之喜,让屋里的气氛再次起了微澜。
王师傅看向阳永康和阳光明:“现在,说说具体怎么安排吧。首先,是这笔一次性抚恤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七百六十五块,不是小数,我琢磨着,全部存成定期。这钱,是建军用命换来的,要花,也只能花在刀刃上。等将来阿毛长大了,给他娶媳妇安家用!”
他的目光落在香兰怀里的襁褓上,带着深沉的寄托。
李桂花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立刻接话,声音带着赞同的急切:
“王伯伯说得太对了!就该这么安排!
香兰是孩子的亲妈,一颗心都在红红和阿毛身上,这笔钱存成定期,自然是由她保管最合适!
将来用在阿毛身上,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理来!”
王师傅和王氏都明显愣了一下。
王师傅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王氏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也瞬间聚焦,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和一丝难以言说的顾虑。
他们的本意,这笔钱存定期是没错,但存单,他们老两口想攥在自己手里。
毕竟,时间太漫长了。
香兰才二十五岁,以后的路还长,难保将来不会向前再走一步。
这笔钱是建军的命换的,是王家的根,必须牢牢掌握在王家手里,将来才能确保一分不少地用在阿毛身上。
王建军的大姐王金环,坐在王氏旁边,是个眉眼活络的人。
她一看父母的表情,又听了李桂花的话,立刻明白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语气尽量放得柔和:
“桂花这话在理,钱用在阿毛身上是正经。
不过……香兰现在要带两个孩子,以后还要上班,里里外外够操心的。
这笔钱数目不小,存单保管也是个责任。
爸妈身体还硬朗,当家这么多年也稳妥,不如……这存单暂时还是放爸妈那儿?
等阿毛大了,再交给香兰,或者直接给阿毛,也是一样的。省得香兰再操心这个。”
李桂花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带着替小姑子争取的“热心”:
“金环姐这话说的,香兰再忙再累,保管个存单还能累着?
再说了,王伯伯和阿姨年纪是大了点,身体是硬朗,可这钱存的是长期定期,以后少说也得存个十几年二十年吧?
时间太长了,老人家记性再好,也难保没个万一。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时间太久,存单放哪儿记不清了,或者找不着了,那可怎么办?”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老两口就只有阿毛这一个大孙子,对孩子的爱心,那是百分之百,我们没人会怀疑。
可要是真出了这种‘记不清’的事,外头那些不知情的,指不定怎么嚼舌根呢!
要是有人瞎猜,把这么大的黑锅扣到金环姐、银环姐头上,说老太太是不是把这钱私下里贴补了女儿,那老太太到时候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不是平白让老人家受冤枉气吗?”
她顿了顿,看着王金环和王银环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所以啊,为了将来不出现这种麻烦,也为了堵住外人的嘴,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存单就放在香兰手里保管!
今天在场的,都是两边的至亲,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挑不出毛病,更不会让两位老人和两位姐姐受无谓的猜疑。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句句听起来都是为了王家好,为了老人和两个姑姐的名声着想,可字字都戳在王家人最敏感的地方——对香兰未来改嫁的担忧,以及对外人闲话的忌惮。
王金环和王银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们虽然平时回娘家也爱占点小便宜,但天地良心,从来没打过这笔抚恤金的主意。
李桂花这话,明着是维护她们的名声,暗地里却把她们架到了火堆上烤。
如果她们再出言反对,岂不是坐实了“想占娘家便宜”的嫌疑?
王银环性子软些,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敢再说话。
王金环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反驳,可李桂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争,就显得居心叵测了。
王氏坐在藤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尽管巨大的悲痛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迟钝恍惚,但事关大孙子阿毛的将来,事关这笔用儿子命换来的巨款,她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
她看着李桂花,又看看沉默的阳香兰,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桂花啊……你的心是好的,阿姨知道。可这个家……建军在的时候,是我当家。现在建军不在了,我还是这个家的长辈!”
她喘了口气,眼神变得锐利了一些,“我……我今年才五十岁,还没老糊涂!
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上心?这笔钱,我保管着,比谁都稳妥!
等将来……真有那一天,我动不了了,或者记性真不行了,我自然会早早把存单交给香兰,交给阿毛!绝不会耽误孩子的大事!”
李桂花心里门清,阳家已经有了让香兰改嫁的打算。等香兰改嫁出门,这笔钱就彻底和王家没关系了。
到了那个时候,万一这笔钱有个什么一差二错,香兰就算想过问一下,都没有资格。
老太太现在说得好听,可毕竟还有两个亲女儿。
万一将来两个女儿家里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老太太心一软,把钱借出去,甚至贴补了,谁能保证?阿毛还小,到时候找谁要去?
这种重大问题上,她必须替香兰,也是替阳家,争到底。
这个“恶人”,她当定了!
李桂花脸上堆起笑容,语气显得格外体贴:“阿姨,您这话说的!香兰是个多孝顺的媳妇,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让您当家,那是她的本分,也是您的福气,我们都羡慕呢!”
她话锋一转:“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建军走了,您和伯伯遭了这么大的罪,正是该好好休养,享享清福的时候。
家里这点担子,不能再压在您二位身上了。
以后,自然该由香兰来当家!
让她操持,您二老在旁边指点指点就行,也省得您劳心费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像是裹了蜜糖的软刀子,把夺权说得如同孝顺和体贴。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王师傅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神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特别是老伴王氏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坚持,还有李桂花那看似体贴实则寸步不让的架势。
他不想在儿子刚入土的日子里,让家里再起争执。
“好了!”
王师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他看向李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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