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李桂花的感动.拿下工作名额.再起争执 (第2/3页)
想到这里,张秀英脸上露出了明确的支持神色,她看向阳永康,声音不高,但态度清晰:
“老阳,桂花说得在理。机会难得,能有个正式工作,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这钱既然是借,将来要还,我看行。家里……”
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小儿子阳光明,又像是不经意地掠过丈夫,“挤一挤,总能拿出来。”她的倾向性已经表露无遗。
一直沉默地坐在小板凳上的阳光明适时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父母之间短暂的静默:
“爸,妈,我也支持大嫂买下这个工作。”
他看向大哥阳光辉和李桂花,条理清晰地说,“大哥那三百,加上大嫂娘家能借的一百,是四百。剩下的四百……”
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这边能拿出二百借给大哥大嫂,家里再给凑一凑,这样大哥就不用再去找工友借钱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但“二百块”这个数字,在这个年代,从一个工作不到一年、刚刚提级没多久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分量不亚于一块巨石投进水里。
阳光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直直地盯着弟弟。李桂花更是眼睛骤然一亮,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冲破她极力维持的平静表情。
阳永康的目光像鹰隼般转向小儿子,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二百块?光明,你刚提了级,工资是高了点,可毕竟时间不长,这可不是小数目。”
他的语气带着告诫,“量力而行,别硬撑,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他担心小儿子为了帮家里,去借了不该借的钱。
阳光明迎上父亲担忧的目光,神情坦然,没有丝毫躲闪,语气笃定:
“爸,您放心。这钱我有,我平时又没什么花销,每月的工资一直存着没动。我上班也快一年时间了,只是二百块钱,拿出来没问题。”
他的那份沉稳和肯定,以及没有一丝躲闪的眼神,瞬间打消了阳永康心中的疑虑。他知道这个小儿子办事向来有分寸,不会胡来。
“好。”
阳永康微微颔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丝。
他环视着挤在小厅里的家人,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短暂停留,最终一锤定音:
“既然这样,光辉出三百,桂花娘家借一百,光明借出二百。这就六百了。”
他略一沉吟,目光落在妻子张秀英身上,“剩下的二百,家里出了。就不用再到处去借了,免得动静太大,惹人闲话。”
他深知八百块不是小数,若四处借钱,必然闹得街坊皆知,平白增添是非。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和必须说清的原则底线:“但这笔钱……”
他特意停顿,目光扫过两个儿子,“是家里借给光辉和桂花的,是要陆续归还的。这一点,必须说清楚。”
阳永康的目光变得格外严肃,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扫过阳光辉、李桂花、阳光明:
“不是我非要分得这么清,更不是我做事刻薄,不顾骨肉亲情。”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我们做父母的,首先要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偏袒哪一个。
咱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家里没能力跟儿媳妇买工作。
现在把话说在前头,账记清楚,将来才不会生怨怼,家里才能和睦长久。
所以,借钱可以,但必须得还。”
阳光辉和李桂花早已是喜出望外,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他们有些晕眩。
八百块的巨款,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本以为要费尽周折,求爷爷告奶奶,看尽别人脸色,没想到全家关起门来一商量,竟然就这么凑齐了!根本不用去求外人!
阳光辉激动得连连点头,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带着哽咽:
“爸!妈!明明!我们明白!太明白了!家里能这么支持桂花,我们……我们俩已经知足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钱,我们一定还!按月还,绝不拖欠!我阳光辉说到做到!”
李桂花更是喜形于色,心花怒放,巨大的喜悦像滚烫的暖流冲刷着四肢百骸。
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更没想到小叔子如此仗义,公婆如此开明!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摆脱“家庭妇女”的身份,成为一个有工资、有地位、受人尊重的国营厂正式工人,腰杆能挺得笔直,在娘家和婆家都能扬眉吐气,那份巨大的喜悦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忙不迭地保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爸,妈,你们放心!这钱我们肯定还!有了工作,有了固定收入,还钱不是难事!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家里这份心!绝不给阳家丢脸!”
事情议定,小厅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
虽然沉重的疲惫依旧刻在每个人的眉梢眼角,肩膀也依旧耷拉着,但那份齐心协力解决难题后的默契与暖意,无声地流淌在小小的空间里,冲淡了之前的压抑。
阳永康看着眼前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尤其是两个儿子之间相互理解支持的样子,刻板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卸下重担后的疲惫:“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都累坏了,赶紧收拾收拾歇着吧。”他率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
众人纷纷起身,木凳和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阳香兰抱着阿毛站起来,看着母亲张秀英。
虽然母亲脸上依旧是浓重的倦色,眼袋浮肿,但眼神似乎比前几天清明了一些,不再那么恍惚无力。
她关切地问:“妈,您感觉怎么样?心口还闷得慌吗?”
张秀英被女儿这一问,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针扎了似的。
装病这事,是她和老头子、李桂花私下里合谋,为了把香兰顺理成章接回娘家照顾,也是为了后续谋划而不得不使的“计策”。
此刻面对女儿那双清澈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关心和担忧,她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像被火苗燎了一下,连忙垂下眼皮,掩饰性地抬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
“好……好多了。就是还有点乏,歇歇就好了。你别操心我,顾好阿毛和红红要紧。”
她不敢看女儿的眼睛,目光游离在墙角。
阳香兰见母亲能清晰地回应,精神状态似乎确实比前两天好了不少,心里也为母亲身体好转而由衷地高兴,便没再多想,只当是她回到熟悉的环境,又卸下了时刻要照顾自己的担子,母亲得以安心休养的缘故。
她点点头,抱着襁褓里又开始扭动的阿毛,另一只手牵起红红温热的小手,跟家人道了晚安,走进了旁边的小隔间。
昏暗的灯光下,阳永康和正准备去洗漱的张秀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极其短暂的眼神。
那眼神里包含着复杂的含义:对香兰现状的担忧,对未来的谋划,以及对眼下必须守口如瓶的共识。
全家人在背后为香兰谋划未来的事,是眼下绝不能让香兰知晓分毫的秘密。
以香兰那刚烈要强的性子,以及对建军那份深厚入骨的情意,她此刻是断然接受不了“改嫁”这个念头的。
几年时间里,香兰肯定不会有改嫁的念头,甚至会下定决心就这么过一辈子。
她可以这么想,但作为父母的二人,却不想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儿守一辈子寡。只能推着他往前走,不管能不能如愿,总得尝试一下。
强行摊牌,只会激起她强烈的抵触和更深的痛苦,甚至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
只能等待,像熬药一样,等待时间这味慢性的药剂,一点点抚平她心头的创伤,等待她在娘家这个相对安稳的新环境里,逐渐走出丧夫的阴霾,身体和心灵都恢复一些元气。
那时,再在她耳边,由她信任的人,比如母亲或嫂子,旁敲侧击,慢慢渗透这个想法,或许才有一线渺茫的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各自忙碌筹备的状态中悄然滑过。
弄堂里的生活依旧,刷马桶的声音在清晨准时响起,煤球炉子冒着青烟,主妇们在水龙头下淘米洗菜,谈论着凭票供应的紧俏商品。
而阳家,则围绕着那八百块钱,有条不紊地行动着。
李桂花特意挑了个上午,穿戴整齐,回了一趟娘家。
她娘家人虽不宽裕,但听说是买国营厂正式工的名额,都明白这是天大的好事,关乎女儿和外孙一辈子的前途。
一百块钱不算多,一家人凑一凑,还是能凑齐的。
厚厚一沓各种面额的钞票,被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了又包,珍重地放在贴身的衣袋里,一路用手按着,生怕丢了。
阳光明也如约,在一个晚饭后的时间,将那二百块钱交给了大哥阳光辉。
他把钱递过去时,神情平静,只说了一句:“大哥,拿着吧。”
阳光辉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最终只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阳光辉也把自己积攒的三百多块钱拿了出来,那是一沓捆扎好的票子,新旧不一,带着汗味和油渍。
加上张秀英拿出来的二百块钱,所有的钱汇集到一起,厚厚一迭,散发着油墨和汗味混合的味道。
李桂花找来一块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的蓝布,将这些承载着全家人期望的钞票仔细包好,紧紧裹住,再用细麻绳捆扎结实。
这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被她郑重其事地揣在怀里,压着她的心口,也压着她满满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期待。
很快,约定的星期天到了。
清晨,石库门的天井里还飘着一层薄薄的带着凉意的雾气。
阳家一家人吃过简单的早饭——依旧是泡饭,就着几根酱瓜和腐乳。
早饭很简单,但没有人抱怨,大家都明白钱要用在刀刃上。
饭后,便全体出动,再次踏上去王家的路。
张秀英虽然脸色依旧憔悴,走路也有些虚浮,但在阳永康无声的鼓励和李桂花热切而有力的搀扶下,也坚持一同前往。
三个孩子自然也带上了。
壮壮被李桂花抱着,小脑袋靠在她肩上。
红红紧紧牵着阳香兰的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棉袄上的小扣子。
阿毛则被阳香兰用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背带,稳稳地缚在胸前,只露出一个戴着软帽的小脑袋。
李桂花一路上心情复杂,像揣着一团火,又顶着一块冰。
八百块已经稳稳揣在怀里,蓝布包贴着皮肤,传来一种踏实的硬度和微微的温度。
但想到要再次面对王金环、王银环姐妹,尤其是那个可能心软护着女儿的王氏,她心里还是绷紧了弦,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她反复在心里演练着要说的话,设想对方可能的刁难和如何应对。
阳光明走在母亲张秀英身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沉凝,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早已安排好的寻常事务。
阳光辉则显得有些紧张,走几步就不自觉地看向妻子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又警惕地看看四周,生怕会遇到小偷。
再次踏入王家那间熟悉的,依旧弥漫着淡淡香烛燃烧后的焦糊味的石库门堂屋,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和微妙。
王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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