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多方见证.要一个态度.香兰再回婆家 (第1/3页)
星期天的午后,石库门的天井被白花花的日头晒得发烫。
不到一点钟,天井里就已经聚了不少人。
陈乐安的妻子早早洗完了衣服,晾晒在竹竿上的确良衬衫和劳动布裤子在烈日下很快就要干了。
何彩云的菜也择得差不多了,菜叶子堆在搪瓷盆里,青翠欲滴。
冯老师把那台红灯牌收音机捣鼓得能出声了,播放着激昂的歌曲,但音量调得很低,似乎是怕吵醒了午睡的人。
男人们抽着烟,大多是劳动牌或是大前门,烟雾在闷热的空气中缓慢升腾。
女人们摇着蒲扇,有的是新买的细篾蒲扇,有的已经用了多年,边缘都起了毛边。
大家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大门外,低声交谈着,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王家那点事。
“王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欺负孤儿寡母,也不怕街坊邻居戳脊梁骨。”陈家阿姨一边说,一边用蒲扇拍打着小腿上叮咬的蚊子。
“就是,香兰多老实一个人,被她逼成那样。”何彩云接话道,手里的毛线活计不停,正在织一件枣红色的毛衣。
陈乐安蹲在门槛上,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建军才走了多久,就容不下人家了,还不是盯着那点钱。抚恤金加上卖工作名额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旁边的赵铁民点头附和:“下午看王师傅怎么说,要是还护着他老婆,那这家人可真就没法处了。”
一点半,阳家人也陆续下了楼。
阳永康依旧坐在他那把暗红色的旧竹椅上,靠着斑驳的墙根,脸色沉静,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着。
张秀英坐在旁边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件红红的旧衣服缝补,针脚比上午细腻了不少,但眼神仍不时瞟向门口。
李桂花抱着壮壮,和阳香兰挨着坐在一条长凳上。壮壮睡得正香,小脸通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阳香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角都被她捏得有些发皱。她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要从水泥地的裂缝里找出什么答案来。
阳光辉蹲在父亲身边,闷头抽着劳动牌香烟,眉头紧锁。
阳光明则靠墙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过天井里的邻居,最后落在姐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干净挺括,与周围穿着汗衫背心的人们形成了微妙对比。
红红在一边玩着几个旧瓶盖,小小的身影在大人凝滞的氛围里显得有些茫然。她把瓶盖排成一排,嘴里小声数着数,时不时抬头看看大人们的脸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表的指针指向一点五十分。
天井里的闲聊声渐渐低了下去,一种心照不宣的期待混合着暑热的湿闷,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有人不停地看表,有人踱步到门口张望,又踱步回来。
差五分钟两点,天井入口的光线暗了一下。所有声音像是被掐断了似的,瞬间低了下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王师傅带着一行人,有些迟滞地出现在那里。
他走在最前面,穿着半新的蓝色工装,脸上带着明显的窘迫和不自在。那身工装洗得发白,但熨烫得平整,显然是特意为今天这场合换上的。
身后跟着王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眼神躲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王金环和王银环跟在父母身后,同样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除了他们,还有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穿着汗衫,一看就是常做活计的人。
阳光明认得他们,是王家那座石库门的老住户,经常能在姐姐家的天井里见到。
高个的那个姓赵,他是工厂的老师傅;稍矮些的姓钱,是附近菜市场的管理员。
两人在石库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平时颇为受人尊重。请他们来作见证,可见王师傅对今天这场谈话的重视。
王师傅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僵硬。
他快走两步,来到阳永康面前,伸出手:“永康,叨扰了,星期天还把你一家人都闹得不得清闲。”
阳永康放下蒲扇,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语气平淡:“来了就好,坐吧。”他的态度不算热络,但也没有刻意刁难,这让王师傅稍微松了口气。
李桂花和阳光辉赶紧从屋里又搬出几个小马扎和凳子,请王家来人都坐下。两位王家的邻居显得有些拘谨,连连摆手说不用客气,还是被阳光明劝着坐下了。
天井里一下子显得更加拥挤,邻居们或站或坐,目光都聚焦在中心的两家人身上。有人递过来几把蒲扇,王师傅和两位邻居接过了,道了声谢。
王师傅搓了搓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羞愧的。
“亲家……”他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今天来,主要是……主要是为了香兰和孩子的事。前几天,家里老婆子糊涂,不会说话,办了错事,让香兰受了委屈,也让老哥你和各位老邻居看笑话了。”
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下阳永康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表情,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回去狠狠说了她,她也知道错了。今天来,就是想把话说开,把香兰和两个孩子接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
阳永康这才微微掀开眼皮,目光扫过王家人,缓缓开口:“亲家,你能来,有这个态度,就好。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工友,拐弯抹角的话就不说了。”
他坐直了身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天井:“今天请各位老邻居来,就是做个见证。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大概也有数。我就再啰嗦一遍。”
他看向王师傅,语气平稳却带着力量:“香兰为什么带着孩子回娘家?是因为你家里那位,逼着她把厂里发的工资全部上交,还要把她手里那两张定期存单交出来,由她统一保管。”
“这还不算。”阳永康的语气加重了些,“都新社会多少年了,还满嘴封建迷信的糟粕,骂我闺女命硬克夫!往她伤口上撒盐!亲家母,这话你说过没有?”
王氏的脸瞬间惨白,头垂得更低,嘴唇哆嗦着,不敢应声。
周围的邻居们发出低低的议论声,目光里的鄙夷更甚。王金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王银环则把脸扭向一边,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指责的目光。
王师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重重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了似乎想辩解的老伴:“说过!这话是混账!是该批评!我们认!”
阳永康点点头,继续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抚恤金的事,上次两边至亲在场,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存单各保管一半,这是定好的规矩。香兰的工资是她自己劳动所得,要怎么花,自然该由她自己支配。”
“我将心比心,理解你们怕香兰年轻,守不住,或者将来有什么变化。”他话锋一转,“但理解归理解,不能成为欺负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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