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村干部的烦忧.略施压力.补偿方案.全权委托 (第3/3页)
气有些忐忑地说道:
“孙支书,王队长,给我二哥办病退这事,我心里是这么计划的,但具体该怎么办,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公社知青办、县知青办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需要准备哪些材料,找哪些人签字盖章,更是两眼一抹黑,抓瞎一样。
我真怕哪里办得不合规矩,材料准备得不齐全,或者找不到关键的人,来回跑断腿不说,再耽误了事……那可就……”
孙德贵此刻心情放松了许多,见阳光明态度“诚恳”,难题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便大手一挥,表现得十分爽快和仗义,仿佛一切包在他身上:
“这个你不用担心。
光耀同志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又有县医院霍主任开的这么硬的诊断证明,白纸黑字加红章,办理病退的理由是充分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公社知青办那边,我和王队长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有些香火情分。
我们可以帮你先去沟通一下,把基本情况说明白,然后把必要的材料整理好,以大队部的名义正式递上去。应该问题不大。”
王元军也拍着结实的胸脯,砰砰作响,打着包票:“对!公社这一关,包在我们身上!保证给你弄得明明白白、顺顺当当的!
就是县里那边……审核可能会更严一些,流程也可能慢一点,毕竟最终批准权在县里。
这个我们就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了。
但只要有公社盖过章的正式报告和全套证明材料交上去,理由又这么充分,县里应该也不会故意卡着不放,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阳光明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欣喜而又感激的表情,连连道谢,语气无比诚恳: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二位领导了!有您二位这句话,有您二位帮忙出面,我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能落地了,踏实多了!
要不然,光靠我一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真不知道要跑多少冤枉路,看多少冷脸,碰多少软钉子。”
他话锋一转,显得格外明理和体贴,声音也压低了些,充满了为人着想的意味:
“不过,也不能让二位领导白白辛苦,来回跑腿、走动关系,肯定也需要一些花费。
我这次从南边过来,家里担心这边物资匮乏,特意让我带了一些我们那边的特产,像奶糖、饼干、红白糖、还有几斤自家做的腊肠什么的。
东西不多,也不值什么钱,但在咱们这里,还算是个稀罕物。”
他指了指窗外招待所的方向:“东西我都放在招待所房间里了。一会儿二位领导回去的时候,正好顺路带上。
一部分呢,该走动的就走动一下,该打烟的打烟,该送糖的送糖,免得让人说咱们办事小气。
剩下的,二位领导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家去,给老人孩子尝尝鲜,也算是我和我家里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千万别推辞。”
孙德贵和王元军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满意和喜悦,但嘴上却习惯性地、半真半假地推辞起来。
这是必要的客套,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孙德贵摆着手,语气显得很清廉:“哎呀呀,光明同志,你看你这……太客气了!太见外了!
帮这点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分内之事,怎么还能要你的东西!这太不成样子了!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给光耀同志多准备点营养品补身体才是正经!”
王元军也附和着,但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往招待所方向瞟了:“就是!咱们之间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个?显得外道了!
再说,有霍主任开的这么硬的诊断证明,谁还敢故意刁难不成?”
阳光明态度却异常坚决,语气真诚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拗,他把话说得非常漂亮,既全了对方面子,又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二位领导千万别推辞!这真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家里老人孩子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点平常吃的零嘴。
你们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阳光明,觉得我这人不懂事,不会做人,我这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沉甸甸的,以后都不敢再开口麻烦二位了。
这点心意,无论如何请一定收下!”
他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德贵和王元军又假意推辞了两下,见阳光明态度坚决,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半推半就地笑着应承下来,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孙德贵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既然光明同志你这么坚持……盛情难却……那……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主要是拿去打点用,打点用……都是为了顺利把事情办成嘛……”
他巧妙地为收礼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对对!打点关系要紧!公社那帮人,有时候就是不点不亮!”王元军也跟着连连点头,黝黑的脸膛兴奋得泛着红光,已经开始想象,那些稀罕吃食带给家里老婆孩子时的欢乐场景。
眼看时间已近中午,阳光明再次主动提出请二人去饭店吃午饭。
这次,了却了心事的孙德贵和王元军答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
事情有了圆满解决的希望和清晰路径,又即将有一份实实在在的“心意”到手,两人的心情都轻松畅快了不少,食欲自然也跟着上来了。
三人再次出了医院,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国营饭店。
时近中午,饭店里依旧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柜台后的王师傅一眼就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打招呼。
阳光明这次点的菜式相对简单实惠:一个硬菜猪肉炖粉条,一个下酒的小鸡炖蘑菇,一个酸菜炒粉,外加一个醋溜白菜。酒也只点了一瓶本地产的烧刀子,意思到了就行。
王师傅依旧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那个小雅间,但或许是因为阳光明没有给奶糖,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上次淡了一点,少了几分殷切,不过依旧客气周到。
雅间里,三人再次落座。气氛比上次更加融洽和谐,少了许多试探和沉重,多了几分熟络和随意,甚至开始有了点“自己人”的感觉。
酒菜很快上桌,阳光明给二人斟满酒。
“孙支书,王队长,我二哥病退这件事,所有的环节,就全拜托二位多费心、多操劳了。”阳光明举起酒杯,语气郑重,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托付。
“放心!光明老弟,你把心稳稳当当地放回肚子里!包在哥哥身上!”
王元军几杯酒下肚,血气上涌,已经开始拍着胸脯称兄道弟,“公社知青办那边,我熟!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给你把材料递上去,催着他们办!”
孙德贵也点头表态,显得成竹在胸:“我们回去就抓紧时间开会研究,出具大队证明,整理相关材料,争取尽快报到公社去。你也让光耀同志安心养着,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们呢。”
“哎,好!太好了!多谢!感激不尽!”阳光明再次道谢,神情恳切。
三人碰杯,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仿佛烧掉了最后一点隔阂和不确定性。
接下来的饭局,话题不再局限于阳光耀的事。阳光明偶尔会说些南方的趣闻和城市景象,孙王二人则聊些村里的家长里短、今年的收成预估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气氛颇为热络。
阳光明巧妙地掌控着节奏和话题,既不让气氛冷场,也不过分殷勤,表现得体而不失真诚,充分照顾着两位村干部的情绪和表达欲。
吃完饭,阳光明主动起身去结了账。
他没有再提出打包菜肴让二人带回家,王元军端着酒杯似乎稍稍有点意外,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但看了看桌上基本见底的菜盘,也没说什么,继续喝着最后一点酒。
三人走出饭店,午后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北风依旧凛冽。
阳光明对二人道:“孙支书,王队长,要不……现在就去我住的招待所一趟?正好还能喝杯茶,说说话。”
“行啊,走吧,正好看看你住的地方。”孙德贵点头答应,心情颇佳。
阳光明便领着二人,穿过不算宽阔的街道,走进了招待所。
门口负责登记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打她的毛线。
上了二楼,来到二零六房间门口。阳光明从裤兜里掏出那把系着木牌的老旧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冰冷,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混合着尘土气息。那个半旧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就放在床脚。
阳光明走过去,拎起旅行包,放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四方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拉开拉链,开始往外拿东西,目的是为了展示一下,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这是四斤大白兔奶糖,给孩子们甜甜嘴。这是四斤饼干,孩子都喜欢。这是四斤红白糖,平时做饭冲水都能用。这是腊肠,自家做的,风干得还行,大概有个四斤重。
东西不多,也不值什么,就是点南方带来的一点心意,二位领导千万别嫌弃。”
阳光明一边往外拿,一边清晰地报出数量。
他每拿出一样,孙德贵和王元军的眼睛就亮一分,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一分。
这些东西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在东北县城,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厚礼了!
尤其是奶糖和腊肠,都是寻常难以见到、需要特供票证或者极高价格才能买到的稀罕物。这份“心意”的份量,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足。
阳光明把东西又重新妥善地装回旅行包,然后将这个变得无比鼓囊、沉甸甸的旅行包递向王元军:“王队长,您力气大,劳驾您帮着拎一下。”
王元军早已心花怒放,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旅行包,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连声道:
“哎呀呀,这……这真是太破费了!光明老弟,你真是太讲究了!太够意思了!”
孙德贵也笑着客气,眼神里满是满意:“是啊,光明同志,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啊……这……”
“二位领导千万别这么说。”
阳光明笑着打断他们,语气真诚而自然,“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解决了天大的难题,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点吃的。
以后我二姐留在村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指望二位领导多多关照、多多担待呢。”
他适时地再次强调了阳香梅的事,将这份“心意”,部分归结为对二姐未来的托付。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王元军把沉甸甸的旅行包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响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回荡,“香梅同志的事,就是咱们靠山屯自己的事!肯定没人敢给她气受!以后有啥事,尽管让她来大队部找我们!”
孙德贵也郑重点头保证,语气令人安心:“光明同志你放心,只要我和元军还在靠山屯主事一天,就绝不会让香梅吃亏受委屈。这个民办教师,她只要好好干,就能一直干下去。”
又站着客气了几句,孙德贵和王元军便提着那个硕大而沉甸甸的旅行包,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了。
阳光明将他们送到招待所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奋力的向前蹬着。
虽然看上去有些吃力,但两人的背影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愉悦,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