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无形枷锁.最是孝顺.案例分享.句句在理 (第3/3页)
了出来。
彻底堵住了王师傅可能以“没钱”或者“舍不得钱”为借口,而拒绝的后路。
王师傅坐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擦着粗糙的茶杯壁,仿佛要磨掉一层皮。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一般。
他何尝不知道,阳永康说的才是眼下的最优解,才是长远之计?两个女儿那点心思,他门儿清。
每月二十块,对于现在雪上加霜、未来开支无底洞的家庭来说,确实是难以承受之重。
之前一直是拗不过女儿们的软磨硬泡和哭诉,又抹不开面子怕外人说闲话,才犹豫不决,甚至倾向于答应女儿们的要求。
现在亲家阳永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理由正大光明,全是替他们王家考虑,替他的女儿们考虑,把他架在了一个必须“明事理”、“为女儿好”的位置上。
他要是再坚持己见,反而显得他糊涂、固执、不顾女儿们的家庭和睦,或者——更糟糕的是——就是存心想让女儿们赚娘家的钱,占娘家的便宜。
他偷偷瞥了一眼两个女儿。王金环脸色铁青,低着头,手指死死绞着围裙的布边,嘴唇抿得紧紧的。王银环更是眼神慌乱躲闪,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他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了。
亲家这是有备而来,话递得漂亮,台阶也给得足足的。
他若再不顺势而下,等会儿万一李桂花或者心直口快的张秀英,“不小心”直接点破两个女儿之前索要每人每月十块钱的事,那老王家的脸可就真的丢尽了,以后在这弄堂里,在整个厂区,都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想到这里,王师傅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但尽量显得豁达、明事理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亲家……唉!你说得对!句句在理,说得透彻!是为我们老王家着想,也是为金环银环好,为这个家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断:
“是啊,老这么拖着两个孩子也不是办法,再把她们的小家拖垮了,那我真是造孽了。
请个人……就请个人吧!还是亲家你想得周到,看得长远。这钱,该花!再紧巴也得花!”
他转向王金环和王银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
“金环,银环,你们俩这些天也累坏了,心里还要惦记着家里的孩子。等找好了靠谱的人,你们就安心回自己家去,多顾顾孩子和婆家,把那边安抚好。
这边……有我和香兰照应着,再请个人专门白天帮忙,应该就能周转开了,你们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就行。”
王金环猛地抬头,嘴唇剧烈地动了动,眼睛里全是不甘和焦急,似乎想大声反驳或者说些什么争取的话。
但在父亲那严厉又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复杂目光逼视下,尤其是在看到阳家人那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后,最终还是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她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极其不甘心地低下头,从喉咙里含糊地挤出一个“嗯”字。
王银环的声音细若蚊蚋:“知道了,爸。”
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甚至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好好“仗义执言”一番的李桂花,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遗憾。
她那些准备好的更多“举例说明”和犀利的言辞,都没来得及发挥,这场预期的“战斗”就似乎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她偷偷撇了撇嘴,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关切表情。
阳永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亲家。凡事商量着来,总能有解决的办法。这样安排,对大家都好,都能轻松点。”
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且完成得如此“圆满”,阳家人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主要是宽慰王师傅,让他自己也多保重身体,别累垮了,家里顶梁柱不能倒,又问了问哪里能打听到合适的帮忙人选之类的闲篇。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杯里的茶也淡了,阳永康便起身告辞:“亲家,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一摊事。这边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的,千万别客气,让香兰捎个话就行。”
王师傅连忙跟着起身挽留:“吃了晚饭再走吧?让金环她们赶紧做,很快的!”
“不了不了,真不了。”张秀英笑着婉拒,语气坚决,“家里都准备好了,壮壮还在家等着他爹妈回去呢。再说,你们这也够忙乱的,别再添麻烦了。”
王师傅见状,也知道留不住,便不再强留,和两个脸色依旧不太自然的女儿一起,将阳家人送到弄堂口。
香兰抱着阿毛,牵着红红,也跟着送了出来。
她看着娘家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依赖,有娘家人替她做主、为她撑腰的踏实感,也有一丝对未来具体生活的迷茫和如释重负后的轻微虚脱。
走出弄堂,坐上晃晃悠悠的公共汽车,张秀英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靠在冰凉的椅背上,脸上露出疲惫却又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
“唉,总算把这桩棘手的事了了。阿毛爷爷到底还是个明事理、要脸面的人,没糊涂到底。”
阳永康淡淡道:“话好说,事难办。场面上的话是应下来了,往后具体怎么样,中间还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还得走着瞧。毕竟,那两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李桂花听到这话,有些意犹未尽地凑近些,压低声音:“就应该趁机好好敲打敲打那姐妹俩,让她们彻底死了那份捞钱的心!我看她们最后那脸色,指不定心里还不服气呢!”
阳永康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长辈的告诫:“适可而止。话点透了就行,说到位了,目的达到就收。说多了,过了那个度,就是结仇了。
毕竟,香兰还在那儿过日子呢,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
现在这样,最好,我们占了理,又全了他们的面子。
王师傅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以后对香兰应该也会多几分体谅和顾忌。”
阳光明点头附和:“爸说得对,今天这样处理最妥当。我们站在替他们考虑的立场上,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面子给足,台阶铺好。
王伯伯是聪明人,会权衡利弊。
至于金环姐和银环姐,就算心里不高兴,但有我们今天这番话和街坊舆论在,她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闹什么。”
一直话不太多的阳光辉此刻也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对香兰处境的忧虑:“希望吧。香兰太不容易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一家人于是沉默下来,只剩下汽车引擎的轰鸣和车厢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