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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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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杀变 (第2/3页)

间隙,直取咽喉。他们瞳孔中最后的映像,是不断放大的剑光,随即沉入永恒的黑暗。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姬炎衣袍上,宛如雪地中绽开的红梅,诡艳而凄厉。

    圣人塚旁的枯草早已在岁月中风干蜷曲,此际却被滚烫的鲜血重新浸透,一簇簇暗红触目惊心,如同大地被强行喂以血食,每一滴落下都似无声的哀嚎。姬炎踏过血泊,草叶上黏腻的血珠沾湿靴履,他却恍若未觉。唯有持续不断的杀戮,才能宣泄那几乎将他焚毁的怒焰。

    残肢与断刃在剑风中四散迸飞,有的尚且连着半幅衣襟,有的仍嵌着碎裂的法器,如残破的纸鸢般撞上碑石、滚入草丛。生命在剑锋掠过的瞬间便化作血雾,细密的血珠混杂着内脏的腥气与金属的锈迹,凝成令人窒息的恶浊。地面如饥渴的巨口,贪婪吞噬着横流的血液,坑洼处积存着粘稠的暗红色,仿佛整片土地都在默然享用这场血腥的献祭。

    “铮——”“咔嚓——”一件件法器在天乩剑下接连崩毁。青铜鼎碎裂四溅,玉如意断为数截,宝剑残骸嵌入焦土。破裂之声清冽刺耳,在空旷的塚地间反复回响,既似为亡者奏响的安魂曲,又像命运发出的冰冷嘲弄。最后一名弟子颓然倒地时,他手中的罗盘仍在徒然旋转,指针疯狂摇摆,最终定格于“死”位,随主人一同寂灭。

    当最后一缕生机消散于风中,姬炎的剑势倏然凝止。天乩剑尖的血珠缓缓汇聚、滴落,“哒”的一声轻响,在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玄色的衣袍已被血与风浸透,于肃杀中猎猎作响。整座圣人塚再归死寂,唯有哀风穿过断碑的呜咽,似在低语方才的惨烈。

    姬炎垂眸望向手中长剑。剑身映出他苍白的面容,眼底空茫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可若细看,潭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栗。他仿佛遥望着远方的星辰,又似回望着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往——这场杀戮赢得彻底,却未能驱散他心中盘踞的阴霾。天乩剑锋仍残留着余温,那是鲜血的温度,也是孤独烙下的印记。

    他就这样默立着,如同一尊被血与冰封存的塑像,在这片人间炼狱中与自己的执念对峙。

    许久,他缓缓走向公孙婕妤的墓碑,以衣角拭净其上溅落的血点。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珍宝上的尘埃,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惊扰沉眠的梦。他俯下身,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碑面,如同许多年前抚过她月白的裙裾。无数未诉之语、难言之痛,尽数敛于这无声的触碰之中。

    梦碎湖畔的垂柳已悄然抽出了新绿,微风过处,万千柳条如思念般悠悠荡开,轻拂过他面颊时,竟带着几分熟悉的、恍如隔世的温柔。姬炎怔怔地望着那摇曳的绿帘,眼眶骤然一热——从前,小师妹公孙蕊婷总爱在他凝神练剑时,悄悄绕到身后,用她那柔软的小手轻轻扯他的衣角。那触感,正如此刻的柳枝,温暖而轻盈,叫他心头涌起一阵酸楚的悸动。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条鹅黄色的丝带。丝线在澄澈的阳光下泛着细腻而温润的光泽,仿佛仍萦绕着她发间那缕淡淡的兰花香。他喉间哽咽,动作却极轻极缓,小心翼翼地将丝带系在低垂的柳枝上。系好的丝带随风袅袅起舞,宛如蕊婷当年提着裙摆、追逐蝴蝶时那天真烂漫的身影,再一次于眼前翩跹。

    随后,姬炎步履沉缓地踱至湖边。湖水极清,可清晰望见游鱼摆尾、水草摇漾,却也无情地映出他眼底密布的血丝与深藏的悲戚。他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只残破的纸风车,木质的骨架早已开裂,彩纸也褪尽了鲜亮。这风车,本是他当年欲送却未送出的礼物,在不经意间找回,如今又再次送出,仿佛这便是天意使然。

    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却无比苦涩的笑,深吸一口气,忽然扬手将风车掷向湖风之中。风车借着气流簌簌转动,发出细碎而孤单的哗啦声,如一羽褪色的梦,越飘越远。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点残彩,直至它化作天际一粒渺茫的光点,彻底融入苍茫。

    泪水再忍不住,无声地滚落,砸在如镜的湖面上,漾开圈圈涟漪,仿佛岁月无声的叹息。他望着涟漪散尽的水面,低声喃喃,似说与她,又似说与自己:“小师妹,若不曾相遇,或许便可各自安好……只愿轮回漫漫,你我莫再相逢。”

    就在这时,四周流动的风倏然凝滞,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层层压实,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如浸水中——那是凝如实质的杀意,比暴风雨前的死寂更令人窒息,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为之收紧。

    三道漆黑的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在姬炎身后凝聚,没有一丝征兆,仿佛三座自九幽拔地而起的玄铁山峦,沉重威压扑面而来,几乎令人膝软。

    天边残阳如血,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森然投在地面。左侧一人身着青衫广袖,衣袂在晚风中轻扬,正是西河书院的公孙钺。他眉目看似温润如玉,眼底却藏着一缕难以捕捉的审视;居中者是浩然书院的轩荡,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挺拔如松,他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沉静似古井深潭;而右侧来自诡麓书院的王利,却早已不见平日模样——他双目赤红如血,嘴角因极致的恨意扭曲抽搐,浑身肌肉贲张欲裂,衣衫被撑得几近迸开,宛如一头被夺去幼崽的疯兽,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暴戾与毁灭,令周遭空气都凝滞成冰。

    “还我儿命来!”王利一声怒吼如九天惊雷炸响,声浪挟带滔天灵压震得四野嗡鸣,连云层都被冲击得翻卷破碎。他胸腔剧烈起伏,手中指诀翻飞成影,袖口暗绣的饕餮纹路竟随灵流翻涌仿佛活过来一般,獠牙贲张,凶光毕露。吼声未落,他身后骤然绽出万丈金光,一尊巍峨圣人法相显化而出!那法相庄严肃穆如上古神祇,额间竖目缓缓睁开,其中符文流转,隐现天地玄机。周身霞光顷刻化作万千利剑,寒芒凛冽如严冬之霜,挟带凄厉鬼哭之音,如暴雨倾盆直扑姬炎!每一剑都灌注他蚀骨的恨意,剑光未至,煞气已割面生疼。

    姬炎立于原地,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凝重,却又转瞬化为冰封般的冷静,甚至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近乎兴奋的弧度。他身形如旋风疾转,残影凝作北斗星轨玄妙非凡。左手掐诀如拈月华,灵气奔涌;右手稳握天乩剑,符文明灭不定。

    蓦地,一声龙吟裂空而起,音波过处山石滚落、林木震颤!姬炎身前赫然浮现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真龙虚影,金鳞熠熠,流转着古老而威严的光泽,每一片鳞上都镌刻着晦涩秘纹;龙角峥嵘,缠绕紫电噼啪作响;龙目如炬,炽烈燃烧,清晰映出王利扭曲的面容。真龙昂首腾挪间龙威浩荡,席卷八方,虚空为之扭曲,似欲撕天裂地。它猛然旋身盘绕,龙躯如金城横亘,将姬炎牢牢护在其后,迸发的罡风瞬间将周遭古木撕成碎末!

    “叮叮当当——!”

    剑雨与龙影轰然相撞,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如天崩地裂。撞击产生的余波如狂涛骇浪向四周奔腾,湖面掀起滔天巨浪,林木被连根卷起,飞沙走石如陨星疾落。尘土弥漫间,天昏地暗,仿佛末日临世,唯见龙影翻腾、剑光破碎,一场旷世之斗,正于血色残阳下惨烈上演。

    “他怎会蓝梦山的‘龙行天下’!”轩荡的瞳孔骤然缩紧如针尖,原本半阖的双眼猛地圆睁,眼角几乎迸出细纹。他嘴唇微张,呼吸在那一刹几乎凝滞,仿佛眼前所见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幻梦,令他难以置信。蓝梦山的“龙行天下”乃是绝世功法,历来只授予宗门继承人,姬炎怎会习得?无数疑问如惊涛骇浪在他心头翻涌,震得他指尖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既然二位都来了,那在下便没有留下的必要。届时,还请留此人一个全尸。”公孙钺说这话时眼也未抬,语气淡漠得像在评论一场与己无关的戏。话音未落,他已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半分留恋。

    王利斜眼瞥向公孙钺消失的方向,目光冷得似能冻结空气,鼻翼因强压怒火微微翕动,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满溢出来。“果真是只老狐狸!”他喉头滚过一股腥浊怒气,心底污浊的咒骂几乎脱口而出,却终究被他死死咽回。与此同时,他指尖如穿花拂柳般疾速掐诀,身后那尊圣人法相蓦地睁眼,原本低垂的巨掌轰然抬起,掌间血光汹涌,一卷蒙着千年尘埃的古朴书卷猛地撕裂虚空,带着刺耳的呼啸疾射而出!

    书卷在距姬炎三尺之处骤然定格,“唰”的一声彻底展开。泛黄纸页瞬间碎裂又重组,化作漫天金灿灿的书页洪流,如活物般层层盘旋缠绕,顷刻间织成一座密不透风的黄金囚笼,将姬炎死死困在中央。流转温润光泽的金页蓦地光芒暴涨,磅礴威压如山崩倾泻,下一秒,所有书页齐齐化作磨盘大的金色巨石,以崩天裂地之势猛砸向笼中之人!

    姬炎周身盘绕的真龙虚影鳞片逆竖,龙首低垂竭力相护,可那巨石冲击之力仍如狂涛骇浪透体而入,震得他五脏欲裂。他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碎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他拼命运转灵力相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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