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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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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杀变 (第3/3页)

王利的力量却如溃堤洪流,一浪强似一浪,将他苦苦支撑的防御层层碾碎。

    “噗——”终究再难抵挡,姬炎一口滚烫鲜血喷溅而出,殷红的血珠洒落玄色锦衣,如一朵朵诡艳的红梅骤然绽放,顺着衣纹蜿蜒淌下。

    那温热血气却骤然点燃周身的真龙虚影!原本柔顺的龙鳞根根倒竖如利刃,龙口发出一声响彻九霄的咆哮,无形声浪席卷四方,竟将周围散落的金石震得迸裂四溅,化为齑粉。巨龙甩动巨尾,以毁天灭地之势猛抽向金页牢笼,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刺目耀眼的金红光芒,震得周遭虚空微微扭曲。金页牢笼在这等狂暴冲击下剧烈震颤,裂痕如蛛网般急速蔓延,终在一声震天巨响中轰然崩碎,金色碎片漫天飞溅!

    “王兄,毕竟是你与他之间的恩怨,我浩然书院……不愿卷入其中。”轩荡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寒冰,不见半分波动,仿佛方才一瞬的惊诧从未发生。他说这话时并未看王利,只是漠然拂袖转身,如同一句冰冷的嘲讽,又似对这世间纷争最疏离的注脚。

    在与姬炎那短暂却暗藏锋芒的交手之后,王利心头不由一沉。他紧锁眉头,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碰撞虽只一瞬,却已叫他敏锐地觉察到——眼前这年轻人绝非寻常之辈,其根基之稳、灵力之浑厚,远超他的预料。若想速战速决、将其彻底击溃,绝非易事。

    杀意如毒藤般在他心中悄然蔓延,可随即又被更深的忌惮强行压下。毕竟……这小子是灵凤夙的血脉。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震颤天地的传说,连至圣山上的圣人都要为之敛目的存在。今日若真一时冲动斩了他,那些隐世不出、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们,恐怕真会震怒出关,掀翻半片苍穹来寻仇。到那时,莫说是他王利,怕是整个诡麓书院,乃至这座至圣山,都将面临倾覆之危。

    杀,是自掘坟墓;不杀,却又难以破局。这进退两难的抉择,如同一把钝刀在他心头上反复切割,折磨着他的理智。就在他眼神明灭不定,一缕狠戾骤然划破犹豫——既然不能下死手,那便以宝具将其镇压!既可扬我书院威名,又能留下转圜余地。纵使那些老怪物心有不满,也挑不出明面上的错处!

    心念既定,王利再无犹豫。他右臂猛地向虚空中一探,沉声喝道:“圣人笔——出!”

    霎时间,一道暗金交织、璀璨却携着无尽威压的光芒自他袖中暴射而出。一柄古朴凝重、毫无华饰的毛笔悬浮于空。笔身似以万年阴沉木雕琢而成,其上镌刻着无人能解的上古秘文;笔锋乃暗金色狼毫,每一根细毫都仿佛凝炼着天地至理,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法则之力。宝具现世的刹那,四周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无形威压如海啸般汹涌扩散,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层层荡开,震得地面碎石簌簌跳动,连远天流云都被惊得翻涌不休,仿佛在向万物宣示其至高无上的权威。

    王利缓缓合眼,深吸一口气,将周身灵力催谷至巅峰。再度睁眼时,他唇齿间已吟诵起一段晦涩古老的咒言。那声调不似寻常法咒般急促,反而如远古先民祭祀时的歌谣,低沉、绵长,每一个音节都蕴藏着跨越时空的厚重与威严,在天地之间悠悠回荡。

    随着咒语流转,悬空的圣人笔骤然剧颤,继而冲天而起,凌空挥毫——以无垠苍穹为宣纸,以苍茫大地为墨池,恣意挥洒!笔锋婉转游走间,无数暗金色符文如拥有生命般奔涌而出,于虚空中交错、钩织、凝结。

    不过呼吸之间,一道庞大无比、结构繁复如星轨天图的巨大法印赫然成型。每一道纹路皆熠熠生辉,流淌着令人神魂颤栗的磅礴力量,并疯狂吞噬着四周天地灵气。顷刻间,风云变色,万物失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道法印的神威之下匍匐称臣。

    最终,法印如天外陨星般轰然坠落,携着撕天裂地的恐怖威压,朝姬炎头顶缓缓镇下。那已非凡力,每下降一寸,周遭空气便被碾压成有质的骇浪,尖锐的呼啸声交织成死亡之网,犹如万千怨魂在耳边嘶嚎,连光线都无法逃逸,在这灭世之威下扭曲、变形。

    随着法印如天穹倾塌般逼近,姬炎周身盘绕的真龙虚影发出凄厉的震颤。那曾经傲视苍穹、鳞爪飞扬的神龙,此刻竟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龙角上流转的金辉迅速黯淡,龙鳞寸寸崩裂,化作漫天飘零的灵光碎屑,终于在法印无可抗拒的威压下轰然溃散,只余几点微光如泪滴般落在他肩头,转瞬即逝。

    姬炎的瞳孔猛然收缩,眼中血丝密布,胸腔如遭巨锤重击,闷痛与窒息交织,几乎将他压垮。他死死盯住那不断扩张的法印,心底翻涌着如海啸般的不甘——明明已冲破枷锁,明明复仇仅一步之遥,为何仍在这股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他疯狂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双臂青虬暴起,试图做最后挣扎,可指尖才触及法印边缘溢散的黑气,便被一股浩瀚之力狠狠弹开,连臂骨都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宛如蜉蝣妄图撼动亘古山岳。

    “不——!”姬炎的怒吼撕裂湖畔寂静,声音中浸满血泪交融的悲愤。他眼底燃起一簇不肯屈服的火焰,即便明知是以卵击石,也绝不跪地求饶。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预料,那法印骤然分化,四道漆黑如深渊的光柱破土而出,顷刻交织成一座布满诡谲符文的牢笼。符文流转间散发出冻彻神魂的禁锢之力,仿佛连时间都能囚禁。

    一股近乎毁灭的吸力自牢笼深处爆发,姬炎只觉得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任他如何挣扎,四肢却如被钉死般难以动弹。体内灵力如决堤洪流,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牢笼的阴影将他彻底吞没,绝望如寒潮般漫过四肢百骸——难道一切,终究成空?

    王利负手立于湖畔青石之上,衣袍在风中轻扬,目光冷冽如霜,静观这场毫无悬念的镇压。直至黑色牢笼裹挟着姬炎的身影沉入幽暗湖心,他才缓缓抬起右手,那支笔尖流转圣人微光的毛笔温顺落回掌心,笔杆云纹渐隐,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没想到短短几年光阴,此子竟已能接下老夫七成之力,逼我动用圣人笔的禁锢之术。”他低声自语,语气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又被浓重的自负覆盖,“哼,终究太嫩。被困于圣人樊笼之中,没有几百年,他休想脱身。待那时天地易道、纪元更迭,老夫早已登临更高境界,取他性命……不过弹指之间。”

    王利嘴角掠起一抹阴鸷的弧度,笑意中浸满算计与得意,仿佛已窥见几百年后姬炎匍匐求饶的惨状。他整了整衣襟,转身迈着从容步伐走向诡麓书院,每一步都沉稳如山。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颀长,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湖面涟漪渐平,恍若什么也未曾发生。唯有深湖之下,多了一座囚禁不甘灵魂的牢笼。

    在那浓墨般死寂的梦碎湖底,黑暗如同亘古永夜,吞噬了一切声息与光芒。一座遍布寒铁棘刺的黑色牢笼,宛如沉入水底的冰冷坟墓,将姬炎紧紧囚锁其中。潮湿与腐朽的气息缠绕着他,不断钻进他的口鼻,窒息般压迫着他的意识。姬炎双目赤红,如困兽般疯狂挣扎,指甲在铁栏上抠出深深血痕,甚至不惜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轰向栏柱,可那玄铁坚壁纹丝不动,连回响都吝于给予。

    绝望,如自深渊翻涌而上的寒流,一寸寸冰封他的血脉,也冻结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在心底无声嘶吼,每一个字都似淬冰的利刃,反复剜刮着他早已破碎的心脏。那些未曾实现的誓言、未能守护的人,在这一刻都化为最锋利的刃,将他最后的坚持凌迟殆尽。

    与此同时,远在圣人塚的夜色之中,公孙婕妤与公孙清窈的合葬墓茔忽然无风自动,青草簌簌,仿佛被某种无声的呼唤唤醒。下一瞬,一青一白两道流光破土而出——青如初发新柳,白似凝寒霜雪,宛若两条通晓心意的灵蛇,在空中翩跹交织,划出缕缕朦胧光痕。它们如有灵犀般环绕三周,随即倏地钻入远处镌满古符的圣人墓中。

    不过瞬息,一道朦胧而威严的人形虚影自墓门中步出。身形若烟似雾,却带着压尽山河的沉厚气度,周身光晕流转,宛如自九天降临的神祇。其所至之处,空气仿佛凝滞,飞鸟收翼,万籁俱寂,唯有一股亘古的威仪无声扩散。

    虚影眉目微凝,目光如电,径直穿透数十丈深的幽暗湖水,洞见湖底困局。他虚虚探出一手,五指轻拢,湖底那座坚不可摧的牢笼竟如纸鸢般被连根拔起,“轰隆”一声裂水而出,水花激溅中,稳稳悬于他的掌心。随后他身形一闪即逝,只余下一圈圈银辉荡漾的涟漪,在月下无声诉说这宛若神迹的一刻。

    随着虚影的离去,至圣山云海深处,那座最为隐秘的人王殿渐渐泛起温润光华。整座宫殿很快被庄重而明澈的光芒笼罩,光柱破云贯空,犹如天启临世,仿佛在昭告着一场席卷天地的变革,即将在这片沉寂已久的大地上——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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