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悲!!! (第2/3页)
埋于骨的孤寂。他凝望着窗外那片被夜色浸染的江面,昏黄月色碎作万千银鳞,在水波间摇曳流转,晃动着恍惚的光影。
恰在此时,一列雁阵掠空而过,翅羽裁开微凉的晚风,在月下勾勒出庄严而凄清的剪影。它们的鸣叫声声清越,却又裹着远徙的仓皇,仿佛这苍茫天地,竟无一处可容其身。
此情此景,如巨石投入姬炎本已暗涌的心湖,顷刻间掀起滔天波澜。思绪如溃堤潮水,汹涌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他想起远在酆都的父亲姬元,那个将离歌城的荣辱一肩担起的男人,如今却身陷阴冷囹圄,生死难测。父亲坚毅的眉峰、沉稳的语调、儿时护他在身后的宽厚背影……每一帧回忆都如月下薄霜,清晰而寒冷,化作无数细密的冰刃,一遍遍刮过他的心口。
痛楚如藤蔓缠绕肺腑,连呼吸都凝滞艰涩。
“父亲……您何时才能挣脱那枷锁……”他在心底无声嘶喊,字字皆被寒风揉碎在喉间。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唯有凭借这真实的痛感,才能将几乎要淹没他的担忧、无力与痛楚,牢牢锁在掌中,不任其溃决。
夜意渐浓,寒风裹挟着枯叶在空寂的街道上打着旋,发出萧索的低吟。姬炎独自缓步前行,鞋底擦过碎石路面,沙沙声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一步一响,都像是踏在时光的琴键上。
不过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景象——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笑语不绝,孩童追逐的身影如蝴蝶穿花,整条街巷蒸腾着鲜活温暖的人间烟火。那些声音、那些画面,此刻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只要闭上眼,就能重回那片鼎沸之中。
可夜幕如幕布落下,所有的繁华都如海市蜃楼般消散无痕。只剩冷风穿巷,卷起一地苍凉。
枯叶在风中无助翻飞,时而盘旋升空,时而贴地翻滚,如折翼之蝶,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舞出凄美的弧线,终究难逃零落成泥的宿命。姬炎凝望着这满目萧然,脚步不由得放缓,一股刺骨的凉意自心底漫起,迅速渗透四肢百骸。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美好——无论是白日的喧嚣,还是枝头的绿叶——都如此短暂易逝。就像掌中流沙,无论握得多紧,终会从指缝间溜走。而今夜这无边的黑暗与寂静,正如他此刻的心境,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与茫然紧紧包裹,再寻不回那份属于尘世的温度。
就在此时,街道尽头幽深的拐角处,忽然亮起了一抹微弱却执著的光。那光不似烛火般摇曳,也不像灯笼那般张扬,倒像是从九天坠入尘寰的一粒星子,在浓稠的夜色里安静地呼吸,明灭之间,竟为这无边的黑暗撕开了一道温柔的裂隙。
姬炎的脚步蓦然停驻——连日来被焦虑与孤寂填满的心,本已冻作坚冰,难起微澜,可眼前这缕微光,却仿佛一双带着体温的手,轻轻抚过冰封的湖面,让他麻木的心跳竟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光亮走去,说不清究竟是被那点暖意吸引,还是想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抓住一丝人间的烟火与生机。
走近了才看清,光源自一盏悬在破旧木车上的小马灯。灯旁,一位中年妇人正紧紧护着怀中的幼子,两人在寒风里蜷成小小一团,却自成一方天地。木车上支着的铁锅蒸腾起袅袅白气,混着馄饨的香气在冷风中弥漫,竟氤氲出几分熨帖人心的暖意。
妇人身着的旧棉衣已洗得发白,袖口处细密的针脚是生活的补丁。寒风撩起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贴在刻满细纹的脸上——那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岁月的风霜与无声的坚韧。她身旁的孩子约莫四五岁,小脸冻得通红,却仍睁着一双澄澈的圆眼,好奇地打量这个寒冷而新奇的世界,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仿佛那里就是他全部的安全与依托。
姬炎静立原地,望着眼前这幕光景,胸口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经历过酆都城里的权谋倾轧,也尝尽孤身漂泊的凛冽寒凉,却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细碎而真实的人间画面——不过是寒夜里守着一锅蒸腾的热气,却盛满了一个家最朴素的生计与牵挂。一股说不清的怜悯混着些许暖意,如初融的雪水,悄然漫过他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
他缓步上前,声音在风里浸得微哑,却刻意放得轻缓:“有酒吗?”
妇人闻声抬头,脸上的倦意顷刻被一抹热络的笑容取代。那笑容不似权贵间的虚与委蛇,也不同江湖中的逢场作戏,倒像是冬日里晒得蓬松的棉絮,软乎乎的,带着阳光的气息,竟将姬炎周身的寒气驱散了几分。“有的有的,客官您稍等!”她一边利落应着,一边下意识地将身旁的孩子又往深处拢了拢,生怕夜风惊扰了孩子。
“再来一碗馄饨。”姬炎又补了一句,话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方才被勾起的心事仍在胸腔隐隐作痛,此刻的他,竟格外渴望这一碗热汤、一壶温酒——不为浇愁,也不为消遣,只是想让这被风雪浸透的身骨里,能借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暖一暖魂魄,好支撑他走过眼前这漫漫长夜。
妇人利索地从推车旁翻出一张略显陈旧的小方桌,又搬来一条漆皮剥落大半的木凳。她细心用手按了按凳面试过平稳,这才用袖口轻轻拂过,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客官您先坐着歇歇脚,酒这就给您温上。”那嗓音温软轻柔,恰似山涧清溪漫过青石,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姬炎疲惫的心田。
转身时,她不忘为蜷在车边的孩子掖紧衣领,低声哄道:“乖,再等娘一会儿,咱们就回家。”这才捧起酒坛,将清亮的酒液倾入锡壶。壶底与炉火相触发出轻响,她掀开一旁冒着热气的锅盖,白茫茫的水雾瞬间将她慈爱的面容笼罩。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端到了姬炎面前——清亮的汤里浮着嫩绿的葱花,香气如丝如缕地萦绕在冬夜的寒气中。
姬炎捧起温热的酒杯,轻抿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宛若融化的暖阳,顺着喉间温柔滑落,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漫向四肢百骸,将浸透骨髓的寒意与倦意渐渐驱散。他又执起竹筷,夹起一只玲珑的馄饨送入口中。面皮滑嫩,馅料鲜香,简单的滋味在舌尖绽放,让他在这漂泊的长夜里,终于寻得了一份难得的安宁与慰藉。
寒风裹挟着枯叶扫过空旷的街角,长街如浸透墨汁的锦缎,连最后一点虫鸣都彻底沉寂,只剩下死寂在夜色中无声蔓延。姬炎指尖刚触及温热的酒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忽然传来——那声音虚浮如风中残烛,细碎得几乎被呼啸的寒风吞没。他眉峰不着痕迹地一蹙,抬眼望去的刹那,心口竟莫名一紧。
巷口浓重的阴影里,缓缓步出一道纤弱的身影。那女子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旧衫,洗至发灰的布料紧贴着她瘦削的身形,寒风掠过时衣袂与身体一同瑟瑟发抖,宛如一株被霜刃摧折的蒲公英,连站立都显得勉强。她的面容苍白得骇人,不见半分血色,双唇却因严寒泛着青紫,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无情夜色彻底吞噬。
姬炎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与沉吟——这朔风凛冽的深夜里,怎会有如此形单影只的孤身女子?
“公、公子……”她的声音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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