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第3/3页)
安定、从容豁达的生活。我可比不上你对于生活与工作事业上一直的精进姿态，纵使遇到一切困惑也动摇不了的决心，这点我永远不如你，得像你学习啊！
一旁的姜德仁没有发觉二人拿手机在一对一的相互交流，以为是各自给别人回复信息，只顾继续谈着自己想说的工作心得与体会，全然不顾二人的冷漠，似乎他们不存在。
饭后，三人打车离开餐馆。细雨绵绵，路上行人稀少。雨滴打在车玻璃上，灰蒙蒙的，行人及其他景物变得失真而模糊。车子路过戴同学指定的宾馆停下车，戴先强在副驾驶位上掏出钱准备付款交给司机。姜德仁阻止道，我俩还没有下车呢，等下由我来付款吧。
严敏微笑着对戴先强挥手，再见了，老同学。戴先强下车，望着出租车急速地驶向雨雾朦胧的街道前方。
司机说，今天是谷雨，清明断雪，谷雨断霜。你们要抓住春天的尾巴，做自己喜欢作的事情。
姜德仁问司机在谷雨时节，什么事情是值得去做呢？
司机回望他大声答道，“喝茶去！”介绍前面有一家茶馆，说了一段像是广告语的话：谷雨，撒一把饱满种子，穿过春天的雨滴，煮一壶香茗，在静美的时光里享受清雅的芳华。来清雅茶社，品茗吃茶，叙旧怀新。
到了茶社门口，司机停车推荐说道，去茶社观看茶艺表演吧，让你在优雅环境氛围中，得到美的享受和情操的熏陶，嘿，茶艺表演那个弹古筝的女孩是我表妹。
“表妹，你女朋友吧？”姜德仁笑道：“难怪你把我们送到这里。”
“谢谢，请多多捧场，等下结束了，你们要我接送请再呼叫我手机，送你俩回家。”司机瞧着严敏说。
严敏回答：“不用了，我们就住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姜德仁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给司机，严敏却用手机微信付，说道：“落伍了吧？现在谁还付现金啊？”
“方式不一样，结果都一样。”司机看着二人下车后说了声“谢谢”，便急匆匆地驶离茶社。
茶社里有介绍中国古老的茶文化的文字图片展览：中国茶文化可以上溯到“神农尝百草”开端，最早的茶道，萌芽于晋代，盛行于唐代。如今，林林总总的茶艺馆中推出的茶艺表演，无疑成了普及茶文化精神、引导人们如何领悟中国茶道的最佳载体。
“我品尝过白族的三道茶。”严敏悠娴地说，“我在云南旅游时观赏过表演过程，一道苦，二道甜，三道淡。”
他点头，手比划地对严敏讲，“茶”字，你发现没有会意起来有些意思呢，“人在草木间。”
她目光停留在眼前一杯茶水上，感怀，是呀，如这茶叶与水的相遇，淡雅的茶叶倾身相许于清澈见底的水，茶水的意味，是人生相伴沉浮的期许。前面我说云南白茶这第一道是苦的，青涩不爽；第二道甘醇的滋味，回味无穷；而第三道归于平淡，象你所说的人在草木间、处变不惊、宠辱皆忘的禅意了。嗨，这“禅茶”意境多么令人神往啊！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茶因水而重生，水因茶而清香。有一句时尚的话语叫做什么，所有的相遇，都是一种久别后的重逢。禅意悠长啊！”他看着严敏说，又半开玩笑地问，“小敏，你是谁的茶，在等哪杯水来泡？！”
“谁也别想泡！”严敏略带嗔怪，幽怨道，“这泡字多不文雅。这茶水邂逅，滋润生命的旅程，激荡人生的梦想。嘿，德仁，你是想作茶，还是作水呀？”
“作你所希望的。”他侧脸凝视眼前脱俗而心里邈远的她，心神晃荡，她浓烈的异性气息使他凌乱迷离，他轻轻抓住她的手说，“我有机会吗？”
她脸红，垂下头颤抖地拨开他的手，没有回答，不自然地把头轻轻地靠了靠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有点头晕……
已是夜晚十点多了。在返回的路上，雨停了下来。湿漉漉的街道被灯光映照显得更为清洁、反射出柔柔的光。
严敏轻启红唇，“按照农历今天是我的生日呢，父母以前给我取名叫做严谷雨，太土气了。上初中时候我自作主张把它改了，叫现在的名字。敏，多好啊，敏捷、敏锐。”
“怎么不早说呢，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年轻美丽。”他碰碰她的手臂，“其实，这谷雨也蛮好的。雨生百谷、朝气蓬勃。”
“我的生日准确地说是明天呢，1965年的谷雨是4月20日。而今年的谷雨是4月19日。”她解释。
“哦，预祝生日快乐，祝福你心想事成。”他接着阐述二十四节气的有关知识，“二十四节气，是我国农历中表示季节变迁的24个特定节令，是根据地球在黄道，即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上的位置变化而制定的。每一个分别相应于地球在黄道上每运动15°所到达的一定位置。早在古代先秦时期开始订立、汉代完全确立的用来指导农事的补充历法，是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认知一年中时令、气候、物候等方面变化规律所形成的知识体系。它把太阳周年运动轨迹划分为24等份，每一等份为一个节气，始于立春，终于大寒，周而复始，既是历代官府颁布的时间准绳，也是指导农业生产的指南针，日常生活中人们预知冷暖雪雨的指南针。因为这二十四节气反映了太阳的周年视运动，所以在公历中它们的日期是基本固定的，比如，我记得每年的清明一般是4月4-6日，而谷雨大概是4月20日前后吧？谷雨好呀，在我老家正是桑葚熟透，我小时候都爬树与小伙伴们偷吃农家桑树不曾熟透的桑子，那叫一个酸哪，但现在回想起来确是童年时甜美的记忆。”
“是的，谷雨一般在4月19-21日这三天里。”她怀疑自己是否遇见了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而不是想象之中的一位国税局长，问道，“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籍？怎么知道这么多，象一本字典，满腹经纶的。”
“我除了税收业务的，对于国学还真有些爱好，诗词、书法、古典音乐等都喜爱，只不过都是半桶水。”他还沉浸在二十四节气的循环之中，说，“二十四节里面，反映四季变化的有：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8个节气；反映温度变化的有：小暑、大暑、处暑、小寒、大寒5个节气；反映天气现象的有：雨水、谷雨、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7个节气；反映物候现象的则有惊蛰、清明、小满、芒种4个节气。嘿，你知道吗，我是惊蛰前后出生的，小时候，父母都唤我的小名为金崽子呢。”
此刻，严敏感觉他也象一个喋喋不休的“话痨”，却抓不住中心议题。以前听还能吸引她的注意，接触越久便会产生一种腻烦心理，感觉他的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怎么从未被岁月稀释掉呢？她便转换话题，顺着他想说的提及自己工作上的开展情况。
她开腔，当下正在开展的守纪律，重规矩，作示范专题教育红，要把“干好税务，带好队伍”落实到实处，应该在降成本、优环境的专项行动中有所作为，真正为纳税人提供宽松的发展环境。她提出一个观点，说最好的税收是最轻最少的税赋，政府既不能多征税，也不要乱补贴。还以撒切尔夫人因“人头税”无差别征收而导致评为“英国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首相”为例来阐述。他接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与税收是不可避免的。”提及一个哲学问题，“执两用中，守中致和。”两，是指两端。前一句是思维方式，后一句是理想目标。在实际工作应该全面客观分析事物，不偏执一端，寻求平衡与和谐。
姜局长顺着她的话题，担忧地谈了一些工作状态的体会：现在营改增，国税人繁重的工作任务，最忙碌象一个陀螺连轴转，都有一个“营改增时间”概念了，加班加点成为常态，“白加黑”、“5+2”使得我们国税干部成为习以为常了。他举例说优化升级一个职工食堂，不仅要破解硬件、软件的问题，还要运用信息化比如在登餐上开发考勤请休假等功能，惠及全局干部职工，要推行无公害蔬菜提供菜源，等等，以此增加国税干部集体归属感、获得感、自豪感。
他又问她是否阅读过一个通报：2015年税务总局通报了对于某省虚开发票试行“一案双查”，即在查处涉税违法过程中发现税管员存在违纪线索的移送监察部门介入调查，除挽回税收流失几十亿元，对于玩忽职守的税务干部进行了处理，有几十名干部受到党纪国法的处分，其中不少是各级领导干部，从警告到记大过，甚至被追究了刑事责任。叹气道，教训十分深刻啊！
严敏深有感触，“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目不眩于五色之惑”，我们都应该节欲、自律啊！
他概述案情：是呀，那些不法商人支付2%-2.5%手续费购买进项发票，收取4.5%-5%的手续费开具销项发票，空手套白狼，从中牟取暴利。我们的税管员竟然毫无察觉。一个开票的空壳企业，没有场地和职工，靠一件租来的简陋办公室就能如此赚大钱，达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中，要求税务部门违反规定、放松管理的做法，真是害人不浅啊。
走在阳明街道上，见她不接话。他说起历史人物王阳明，赞他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同时也是一位税赋改革良吏。这位心学的开创者，知行合一，这一理念众人皆知，而对其在赋税上的事情知之甚少。阐述道王阳明在任庐陵县令时，了解到当地不生产葛布的民众却被征收葛布税，便上报上级予以免除，得到民众的称赞。在任赣南巡抚时，简化税收征收方式，直接促进了明朝 “一条鞭法” 的实行。严敏本是想怒赞他的博古通今，但内心却开始厌烦他的说教，这人怎么不懂一点儿风花雪月呢？尽说些税赋之词，真想拿根鞭子抽他！
想着想着，她的住处小区到了，她没有邀请他去她那里坐坐，二人挥手告别。他快步向前方不远处的国税宿舍小区疾走，象是去赶赴一个会议的节奏。
严敏回到住处，随后打开手机，发现戴先强同学用微信发给了她好几条信息，说想在宾馆再见见面，已经订做了一个蛋糕，给她提前一天过一个农历谷雨50大寿的生日。他还说，知道她一直有胃病，为她点了几个涵养胃病的几道菜：羊肉豆腐、莲藕玉米排骨汤、小炒鸡肉、木耳、南瓜等。
严敏责怪他为什么不早说，心扉却有莫大的感动。戴先强辩解，要两人世界，烛光晚宴，不喜欢有第三者掺和进来。还调侃自己正心痒难挠，独自一人在宽敞柔暖的席梦思上如胶似漆与他自己颠鸾倒凤呢。
她委婉地拒绝见面信息，不耐烦地用含蓄的语言借口这段时间都在忙于工作，如果他有空闲，明天可以来她办公室再见见面，叙叙同学情谊。
他闷闷不乐地说，无可奈何花落去，明天就没有时间了，因为明天一大早就去某学院参加学术研讨会，会议结束后主办方安排与会者要去基层搞调研，调研结束后直接回外省的省城。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严敏礼节性地答复他：“下次有机会再见见吧。”
严敏躺在床上自忖，姜德仁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有问过她。而戴先强从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生日呢，也许高中时就知道吧，难道他一直没忘还惦记着，包括自己的胃病？
电视里正播放屠呦呦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以表彰她前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新闻。严敏认为，中医是中国第五大发明，屠呦呦团队是从古医学著作里获取灵感，发现了青蒿素开创治疗疟疾新方法的，它有效降低了疟疾的病亡率，使红斑狼疮也不再是绝症。屠呦呦获奖是中医学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件。
夜晚。吸烟的人更有一种生活气息，更有思考判断力。春根愁闷地吸着烟对婷婷说，怎么我感觉《红楼梦》里通篇都没有一个抽大烟的描述。莫非那个曹雪芹老先生从来就是禁烟倡导者。
婷婷生气地把他的香烟夺过来，一把丢弃在烟灰缸里道，你这人连烟都戒不了，能成什么大事？你看看人家比你资历浅的人，都比你进步快了，都担任县局副局长、市局的科长了。就你一人还在原地一二一踏步走！
电视里传来一首《凡人歌》，“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春根心里感叹，初识不知曲中义，再听已是曲中人啊！对姚红的抱怨过去了，人还是要快乐地活着，必须面对各种误解轻视甚至羞辱，眼前伶牙俐齿近乎傲慢泼赖的婷婷能理解他么？她也是那么世俗与功利？唉，认命吧。自己晓得自身有几斤几两。当然，认命不是消极，是按照自己的活法来立身安命。
你别把我当蠢婆子，我还不知你一直在暗恋着那个严敏，她有什么好？婷婷咄咄逼人的架势，告诫春根专注的男人才可靠，才有魅力，才能修大行、成大事。
春根反唇相讥的意味，你不也一直很欣赏秋实么？他赠送给你的“剑胆琴心”几个毛笔字还挂在自家书房里还作什么鸟装饰？剑胆琴心，我看是“贼胆情心”吧，情，是感情的“情”。
婷婷心里有点犯虚，便低声解释道，你别误解了秋实的意思好吗？其实这剑胆琴心，是我对于男人的某种期望，那个人既有豪杰的情怀，敢作敢为；又有儒雅宽容大气、傲岸的风骨的一面。
就像这幅竹子图画，正直虚心，有节向上。婷婷抬头看着电视机上方的那副画喃喃自语。这生活本来多有参差不齐之意味，舒展与急促，古朴与华丽，一支曲子若都是整齐划一，多无趣。唉，并夸赞春根总体上还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春根的气消除了不少，平静地说，你最近写的文章越来越少有发表在刊物上的了。
唉，别的事情干不了，才去胡乱涂鸦瞎拼凑。这不市局准备搞选拔干部呢，都没时间写。婷婷回答，真想去市局那个培训中心当一名教师呢。唉，只是可惜我第一学历不是专科以上不够报名的资格啊。她告诉春根，自己早就在撰写一部有关税务工作的长篇小说。
有志向！天地君亲师。春根赞许道，孔老夫子周游列国，四处游说，处处碰壁，饱受艰辛，他实现不了政治理想，之后潜心教学遂成就一番大业，终成万古师表，受人尊崇。如今孔子学院都开设到国外啦。
这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不少是后人根据喜好来记述的。春根同志，我最近读了一篇尧舜的文章，真是颠覆了我的认知。你知道那个禅让制度吧？婷婷说，尧，把皇位传给其女婿舜，而非其子丹朱。而其实尧内心是要传给儿子的，所以处处牵制制衡舜的权力。等舜实力壮大后，舜把尧及其儿子都囚禁起来而独步天下。
哦，春根评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