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安排母亲入住酒店,冷处理 (第1/3页)
一、 标准间的冰冷与乡愁的包裹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合拢,将林薇和那辆黑色轿车最后一丝存在的气息也彻底隔绝在外。王桂芝站在铺着暗红色地毯、弥漫着淡淡空气清新剂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酒店走廊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单薄的、印着房间号“607”的房卡,像是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走廊里安静得出奇,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持续发出的、低沉单调的嗡嗡声。两侧是紧闭的、样式一模一样的深色木门,间隔均匀,门上贴着锃亮的铜制房号牌,在头顶惨白的LED灯光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标准化的、无人情味的整洁和疏离,与她刚刚离开的那个光怪陆离、充满压迫感的摩天大楼内部,并无本质区别,只是规模更小,更像个精致的囚笼。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背上的旧旅行包和手里的编织袋勒得她肩膀和手掌生疼。保安将那个最沉的大包裹和另一个小行李放在她脚边后,便像完成任务的机器人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多说一个字。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这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寂静无声的走廊,和脚边这几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沾满旅途风尘的寒酸行李。
“607……607……” 她低着头,口中无意识地默念着房间号,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一个个紧闭的房门。走廊墙壁上贴着抽象的几何图案壁纸,脚下地毯厚实柔软,吸走了她脚步的所有声音,也吸走了她心里最后一点踏实的底气。她像个误入迷宫的、不知所措的土拨鼠,在这片由陌生规则构筑的、整齐划一的空间里,显得如此突兀和多余。
终于,她停在了607号房门前。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消毒水和不知名香氛的味道,冰冷地灌入肺腑。她颤抖着手,将房卡靠近门锁感应区。
“嘀——” 一声短促的电子音,绿灯亮起。她拧动门把,推开房门。
一股混合了崭新布料、廉价清洁剂和封闭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一切都符合快捷酒店的标准配置——一张铺着雪白床单被罩的大床,两个并排的枕头鼓鼓囊囊;一张靠墙的、光洁的复合板材书桌,上面摆着一盏造型简洁的台灯、一个烟灰缸、一本酒店服务指南和几张便签纸;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一个悬挂式液晶电视;一个迷你的小冰箱;还有一个窄小的卫生间,透过磨砂玻璃门能看到里面铮亮的不锈钢水龙头和洁白的陶瓷洁具。
窗户紧闭,深色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外面都市的霓虹与喧嚣彻底隔绝。头顶的吸顶灯散发出明亮但毫无温度的光芒,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也照出了王桂芝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茫然,以及一丝终于独处时,才敢流露出的、深深的屈辱和孤独。
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冰冷的、方方正正的空间。这里,就是女儿那个冷酷无情的“总裁”,基于“人道主义”和“规则”,给她提供的、为期三天的“临时安置”之所。一个标准的、可以容纳她这个“麻烦”的、符合“流程”的、付费的格子间。
“哐当”一声,她松开了手,任由旅行包和编织袋从手中滑落,掉在门口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没有去管它们,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锁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仿佛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她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伸出手,用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雪白挺括的床单。触感光滑,带着崭新的纺织品特有的、略显生硬的气息,还有一丝消毒水残留的味道。这床单,比她家里那床洗得发白、但铺了多年、柔软贴身的粗布床单,要“高级”得多,也冰冷得多。
她走到窗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开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外面,是南都市璀璨的夜景。高楼林立,灯火如昼,车流如织,巨大的LED屏幕闪烁着变幻的广告画面,勾勒出一个繁华喧嚣、活力四射的不夜城。这景象,对于久居乡村、习惯了夜晚漆黑静谧的王桂芝来说,是震撼的,也是无比陌生的。那些闪烁的灯光,仿佛无数只冷漠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窥视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
她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情,只觉得那一片辉煌刺得眼睛发酸,心里空落落的。她拉上窗帘,将那片冰冷的繁华重新隔绝在外。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的嗡鸣。这寂静,比刚才走廊里的更甚,因为它完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没有女儿,没有家人,没有熟悉的乡音,没有鸡鸣狗吠,没有泥土的气息,只有这陌生的、标准化的、冰冷的空间,和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滞涩的跳动声。
孤独,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不同于在家时独自面对重病的丈夫、繁杂的家务、沉重债务时的那种具体的、有形的焦虑和疲惫,这是一种更虚无、也更蚀骨的孤独。在这里,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连一个可以让她稍微放松、露出疲惫表情的对象都没有。她只是一个被“处理”掉的、不合时宜的、需要被暂时“安置”在此的“麻烦”。
眼泪,再次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这一次,没有嚎啕,没有哭诉,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滑过粗糙的皮肤,滴落在胸前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走到墙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地毯柔软,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她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肩膀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沉闷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回响,像一个受伤的、找不到归巢的野兽。
哭了一会儿,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干涸的刺痛感和胸腔里空荡荡的钝痛。她抬起脸,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目光茫然地扫过这个陌生的房间,最后,落在了门口地上那几个寒酸的行李上。
那是她从千里之外带来的。那个旧旅行包里,塞着她和丈夫几件换洗的旧衣服,一些洗漱用品,还有一小包晒干的蒲公英——老家田埂上采的,听说能清热解毒,她想带给女儿,怕她在大城市里“上火”。那个编织袋里,装着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自家腌的咸菜和腊肉,还有一小袋炒熟的花生,是女儿小时候最爱吃的零嘴。那个最大的、用旧床单捆扎的包裹里,是几件她连夜赶做的、厚实的棉布内衣裤,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棉花,一针一线缝的,怕南方的冬天湿冷,女儿不懂得添衣。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包裹,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菌菇和野菜,不值什么钱,却是老家的味道。
她看着这些行李,看着它们与这个整洁、标准、冰冷的酒店房间形成的尖锐对比,心里那点残存的、千里迢迢带来的、属于母亲的牵挂和温暖,一点点冷却,冻结,最后化为更深的苦涩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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