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孟婆且与我、做些方便 2 (第2/3页)
出来,他吓得肝胆俱碎,竭力往这只手的后面一看——可是他抬不起头来,只有余光看见一团杂乱的长发,长发的主人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邵伯温抱紧了父亲的脖子,大叫道:“往右边跑!”
父亲一愣,马上抱紧他,往右直跑三步,那只手没有直接按到他的背脊上,而是肩头——父亲痛哼一声,身子微震,但——手臂是环紧了。
父亲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将他放回地上,小声而快速地问了句:“你看到了什么?”
邵伯温指了指他背后。父亲扭头一看一惊,立时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握树枝在手,在空中画出八卦阵,随后一手挡眼,径直走过去,那厉鬼本欲扑上来,却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墙壁,往前往后都彻底堵住,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父亲并未就此停手。他用树枝画出曲折图案,绕着厉鬼两步一顿地越绕越小,那墙似乎也收紧了——邵伯温在指缝里看见它的扭曲。
邵伯温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是那只可怖的手的主人,那个可怖的厉鬼,发出了刺耳的哀嚎,让他捂住耳朵不忍卒听,可那声音似乎是透过耳膜直达心口,是将恐惧烙在他内心的,他无论怎么抵抗都抵挡不住。噼噼啪啪的声音似是星火变作燎原,而呼声更凄厉,在最为尖利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化为灰烬。
像是时空在此刻交错分裂,成为了不同的可能。
萦绕在邵伯温周围的压迫感在此时也达到了巅峰,似乎要将他从这个地方挤压出去,让他也成为缥缈苍茫的一片微尘,让他消失。
他困难地张开嘴,吞入空气。剧痛。
多年以后,邵伯温才明白,这样的经历只是无数次痛苦的其中之一,然而每一次都让他想起这一个连光线都被挤压到沸腾的下午。以及,大白天的见了鬼。
父亲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捏着他的腮帮子:“你怎么知道的?”
邵伯温这时候才流露出惊魂未定的样子,似乎是耗尽全身力气般说了一句:“我看见了。”
“看见那个东西吗?”
邵伯温摇摇头,终于哭起来:“我看见了我死掉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父亲的学生来了。父亲穿着前一日的衣服给他授课。学生发现,父亲换下来的衣服后面有一个乌黑的手印,提醒了一句,父亲自己检查了一下,发现肩膀上有一块青紫色的淤青,便问起怎么回事。父亲轻描淡写,随口说是自己和儿子打闹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个理由比邵伯温不解题的理由牵强多了。学生毫不留情道,老师,伯温才五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印啊。父亲尴尬地笑了笑。
学生不依不饶,非要探个究竟。他在家里转了一圈,看到邵家的仆人在后院种菜。他眉头一皱,立刻喊停,指着远处一块地方道,这里好像被人动过,你从这里开始往下挖。
仆人挖出了一具尸体,死之前还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大概是被人活埋在此的,至于他的死,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邵伯温这天浑身难受。他跑到这里来看。看到手臂被挖出的一瞬间,他天旋地转,胃像是被毛巾绞住,一时间眼冒金星。学生转过头来,菱形的漂亮的眼睛里是凶狠的神情。他见邵伯温来了,忙道:“小孩子不可以看哦。”
邵伯温看到他的眼睛,突然之间脑海中雷声大作,雪亮闪电从天而降,将他的灵魂都要劈碎。他的眼里是魔鬼,是罗刹,是死亡,邪恶得无以复加。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未来,他白发苍苍的样子,他满手满脸都是深红色的血,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眼睛同样可怖的青年。
邵伯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父亲名为邵雍,是皇帝去请都请不来的一位奇人,通古晓今无所不知,终身不侍。
“嗨,我都忘了。”邵伯温醒来后,父亲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是我的儿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奇怪了。说不定,这个能力能救你命呢。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呀?那个东西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剩下的躯壳,和一条死鱼,一只死猪没有区别,你呀,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不是的,我没有怕那个……”
“哦?那是害怕什么?”
邵伯温看见父亲眼角细微的皱纹。只有皱纹让他看起来有一点苍老。其余的部分都是年轻的,没有岁月痕迹的,洁白整齐的牙齿展示着他的清心寡欲和规律的作息。
邵伯温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父亲的学生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盒精致的点心,笑吟吟道:“伯温醒了吗?太好了,我买了些点心,都是伯温平时最爱吃的。”
邵伯温发白的嘴唇和牙齿一并震颤着,他听见自己扭曲的、破碎的、拼尽全力的呻吟:“你出去!”
父亲一愣,沉下脸道:“伯温,不许这么没礼貌,爹怎么教你的?”
学生脸上挂着一个困惑而礼貌的微笑:“啊,没事,我马上出去。这事由我引起,他记恨我也正常呢。不过,糕点很好吃哦,伯温。”
邵伯温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父亲试图按住他,他又抓又咬,像发了疯。父亲从未见过他这样害怕的样子,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学生是聪明的人,立时放下糕点,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好一会儿,邵伯温才恢复正常。
父亲问他:“大哥哥人这么好,怎么这样啊你?他是欺负你了吗?”
邵伯温颤声道:“他的手上,脸上,全都是血……而且,他可以活好久好久……”
父亲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忽然笑道:“是未来的事吧。不必害怕,只是你接触到的人太少而已。”
邵伯温抬头看父亲。
父亲说:“我都看得到。”
父亲死的那一年,他见到了不少只存在于坊间传闻和父亲口中的人,是无数次沉浮中的幸存者,是比常人更敏锐和坚决的精英。邵伯温一眼看过去,满目的鲜红血腥,再看一眼,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他按着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口呼吸。
而父亲的学生在此之中。他走到他面前,依旧礼貌地对他笑:“伯温,长这么大了啊。”
邵伯温时常想,也许那时候自己的选择就不对。当预感出现以后,他就不该和命运抗争,应该直接死掉算了。抗争太艰难,太绝望了。
而且,长大是日渐无聊的一个过程——与易经八卦,数字天文相伴,还有每逢大事都要过两遍的人生。在家时候他聆听父亲教诲,在外则拜师求学,父亲的好友大学士司马光很乐意看到他,并且和他结成忘年之交。
父亲知道后直笑。他虽年岁渐长,却仍然精神矍铄,依然是英俊的样子:“你可真行,能和这个老头子结拜兄弟,他这脾气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邵伯温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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