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国手都无勍敌 2 (第3/3页)
那里捉拿他?”
“邵大人,延福宫内有大大小小百逾座小宫殿,那是妃嫔娘娘们住的。实在是大不过,就算是一只小鸡跑进去,也片刻就没了踪影啊。”
“原来如此。那带我过去吧。”邵伯温笑道,“刀的动静,总比小鸡要大些吧。”
延福宫也就是后宫,花团锦簇,阴柔腼腆。邵伯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近乎苛刻地要求侍卫把路线还原到一块房梁一尺露台的精确度。
他途经寒香宫、云锦宫、蟠桃宫、丽玉宫,往西又路过繁英宫、绛萼宫、琼华宫、绿绮宫。待走到兰薰宫的时候,他先于身边的侍卫一步停下,道:“他是在这里消失的吧?”
侍卫惊讶地道:“正是。每一次都是跑到这个地方,宫里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这里,可还是拦不住他,叫他跑了。”
邵伯温嗤地笑了一声,道:“几天了?”
“小半个月。”
“小半个月啊,还是无法摸透他的行踪……”他眯起眼睛笑起来,“伏羲六十四卦果然难解难懂,不理解都人,连解答的门都无法进入。你们是怎么知道这和卦阵有关的?是章惇看出来的吗?”
侍卫忙道:“当然不、不是的——章大人说他不会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他还抓、抓了好几个装神弄鬼的贼人处死呢。”
邵伯温蹲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朵花,一棵草,嘴里问道:“哦?是什么人?”
“抓了好几个,我只记得其中一个,叫、叫杨守的……”
“啊。”邵伯温的手颤了一颤,“他死了?”
“那个杨守,整日招摇过市,说是天降大灾,圣上有难,陛下倒是宽容大度,不去计较他,章大人却愤愤不平,说容不得这样的言论传播,就将他抓起来斩首示众了。他临死前还在喋喋不休,骂骂咧咧呢。邵大人认得他?”
“不认得。”邵伯温摇头,沉声道,“是我记错了。”
侍卫道:“那就好。章大人在这个问题上很严苛,恨不能斩尽杀绝,稍微有点关系的,他都要加以惩罚。前段时间,汴京闹得沸沸扬扬的呢。”
“行吧。我明白了。”邵伯温道,“安静一会,我在解卦呢。”
“对不起!”
邵伯温有很久一段时间没说话。
即使路线变幻莫测,这其中也必有些规律。他的步子凌乱,毫无线索,然而——邵伯温站起来,他转过身,点着一个个宫殿,道:“根据这样的一个痕迹来看,云锦,琼华,蟠桃,绿绮,寒香……三连,两断,一连。是‘雷’卦。”他眯起眼睛,道,“好一个‘风雷无妄’啊。”
“风雷无妄?那是什么?”
邵伯温流利地背诵起来:“鸟如笼中难出头,占着此卦不自由。这是一个困住人的步法,你们的侍卫跟着这一个路线走,到延福宫恰是最后一步。而到了延福宫再往里,他继续按照这个路子走,自然是困中之困,轻轻松松就让他跑掉了。你看,这地上的花草有被压过的痕迹,房檐也有破碎的样子。他路过时候足音轻微,然而这一路却连树枝都折断。这是你们走的路线没错吧?”
“是的,大人。我们竭力追赶。”侍卫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引我们走这条路,却没有被困住,反而逃、逃出去了呢?”
邵伯温微笑起来:“因为他只是看起来走了同样的路。想必他是个极飘逸、极轻快的人,你们看不清他的动作,便中了障眼法。他实际上走的是‘天泽履’卦,与风雷无妄只有细微差别,然而却是‘俊鸟幸得出笼中,脱离灾难显威风。一朝得志凌云去,东南西北任意行’,他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这也是为什么屡次捉他不成,甚至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看不真切,一头钻进去罢了。”
“啊——”侍卫吃惊道,“原来如此,难怪事先几次抓捕都没有成功,我们走着走着还会犯晕犯迷糊,甚至会撞到同伴,太奇怪了。”
“不是你们的问题。”邵伯温笑起来,“是天意。”
侍卫道:“邵、邵大人,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我一个下人不打紧的,但是您在章大人面前可千万别这样说!他是不许我们提、提这句话的,要说,人定胜天……”
“这样啊。”邵伯温道,“也对。那我这样说。我到汴京来,是上天的指示,是为了让你们能够胜一次。想抓到人吗?”
侍卫赶忙抱拳道:“请邵大人指示。”
邵伯温手一点远处,侍卫顺着他的手往那里看去,道:“会、会宁殿?这么远吗?”
会宁殿之北,有一座石头叠成的小山,山坡上建有一殿二亭,分别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而邵伯温正点着中间一间,道:“对,他的落脚之处,必定是这会云殿中间的,云归亭。这也是他最无防备、最脆弱的时候,你们在此步下人设防。人不必多,三个足够。我不懂武,但是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恐怖的对手,离开了天时地利的帮助,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好了!我要休息一会。你回去找人吧。”
侍卫喜道:“我这就回去禀报刘大人!”
刘安世气势汹汹地率领一干侍卫而来。
邵伯温还在看月亮下纷飞的蝙蝠,月色冲刷下他回过头,对刘安世道:“好久不见。”
刘安世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邵大人?又在我眼睛里看见了什么?”
邵伯温笑着摇头道:“今夜月色很好,希望你能多看一会。”
刘安世嗤之以鼻道:“我可没有兴趣。”
邵伯温道:“那就算了吧。我的要求可听到了?”
“没问题。怕人手不够,就安排了十八个侍卫在那里,不怕抓不到他!”
“十八个?”邵伯温微微挑眉,“藏得起来吗?”
刘安世大笑道:“管他藏不藏得住,能抓到人就行。”
“也是,看你都疲态尽显的样子。怎么这种事情,偏偏要叫你一个大臣出手?”
“还不是因为我厉害!喂,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过去躲好了,说不定今天那厮提前来了,正好撞上!快快快。”他颔首示意,几个侍卫排成整齐的几列,匆匆忙忙跑过去,剩下刘安世和邵伯温两人。
刘安世敛起笑容,低声道:“章大人不在吧?”
邵伯温的表情暧昧不清:“他无处不在。”
“那我说小声点……哦,我这声音没法小声。咳!”刘安世无奈地清了清嗓。
邵伯温的手伸过来,摆在他面前,做了一个“嘘”。
我来说。
“与皇上有关吗?”
刘安世点头。
“与‘更替’有关吗?”
刘安世愣了一会,点头点到一半,又摇头。
邵伯温的面色和气氛一样凝重。略微一停顿,他道,“父亲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刘安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