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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佯狂铸甲隐锋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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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佯狂铸甲隐锋芒(下) (第1/3页)

    当北平布政使张昺与都指挥使谢贵那辆载着满满的轻蔑与虚假捷报的华贵马车,终于在无数锦衣卫探子那幸灾乐祸的目光护送之下,缓缓驶离燕王府那条死寂的长街,并最终消失在喧嚣的市井尽头时,那座在外界看来已然是疯癫与绝望代名词的巍峨府邸,其厚重的朱红色正门也随之“吱呀”一声,沉重地合上了。这一合,仿佛一道无形的、巨大的水闸轰然落下,瞬间便将府外那个充满了猜忌、试探与屈辱的现实世界,与府内这个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巨变而疯狂积蓄力量的秘密王国,彻底地隔绝开来。

    前院那因朱棣的疯癫闹剧而残留的混乱与污秽,被下人们以一种近乎于仪式感的肃穆姿态,迅速而又无声地清理干净。空气中那股由浓郁汤药味与劣质炭火烟熏味混合而成的、属于“病房”的颓败气息,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净化,取而代-之的,是王府之内固有的、那种属于金戈铁马与皇室威仪的、冰冷的沉静。然而,就在这片静默的表象之下,在那座看似寻常的、专为豢养数百匹漠北良驹而建的巨大马厩的坚实地基之下,在常人目光永远无法企及的、深达数十丈的黑暗地底,一场属于钢铁与火焰、力量与希望的、静默的雷鸣,却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效率,轰然奏响。

    镜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夯土与坚硬的岩层,猛地从那充满了政治算计的地面之上,沉入了这个隐藏在帝国心脏之侧的、终年不见天日的庞大地下世界。与地面之上那令人烦躁的酷暑截然相反,这里首先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与岩石特有腥气的阴风,仿佛一条通往九幽地府的秘密甬道。然而,当穿过那条由最忠诚的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卫的、长达百丈的幽暗通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股灼热得仿佛能将人的骨血都一并熔化的恐怖热浪,便混合着刺鼻的煤烟与上等精铁被反复捶打时所特有的腥甜,如同一头无形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这片巨大地下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这里,竟是一座规模宏大到足以与朝廷设在通州的军器监相媲美的巨型地下兵工厂。整个空间,其面积之广阔,几乎相当于一个足以容纳上万名士兵同时操演的巨型校场。近百座由耐火砖石砌成的、高达数丈的巨大熔炉,如同一排排沉默的钢铁巨兽,沿着石壁整齐地排列着,它们那赤红色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炉口,正贪婪地吞吐着熊熊的烈焰,将那些从山西、河北等地通过各种秘密商路偷运而来的上等精铁矿石,熔化成一炉炉滚烫的、闪烁着刺目金红色光芒的沸腾铁水。数千名从燕云十六州各地秘密招揽而来的、技艺最为精湛的顶尖铁匠、皮匠与木匠,赤裸着古铜色的、因长年累月的劳作而显得格外健硕的上身,浑身上下的肌肉如同一块块坚硬的岩石般虬结贲张,他们在各自的工位之间,挥汗如雨,沉默地,却又充满了效率地,进行着一场静默的、却又足以撼动整个帝国根基的战争准备。

    那些滚烫的铁水,在经过一道道复杂的、足以让寻常人眼花缭乱的工序之后,被浇筑进一个个早已预备好的模具之中,而后,又在那些力大无穷的锻造匠人手中那重逾百斤的巨锤之下,被千锤百炼,反复折叠、锻打,其间不断地浸入那由数十种秘传草药与动物骨血混合而成的、冰冷的淬火池中,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伴随着漫天升腾的白色水汽。最终,那些原本粗糙的铁胚,便在这一冷一热的反复淬炼与成千上万次的捶打之下,脱胎换骨,化为了一片片闪烁着森然寒芒的锋利刀刃,一件件足以抵御强弓硬弩的坚固甲叶。那沉重的、富有节奏的锤击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如同一阵阵永不停歇的、沉闷的雷鸣,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地下王国之中回荡,是这颗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巨变而疯狂跳动的钢铁心脏,最雄浑的脉搏。

    而在工坊的另一侧,那些技艺同样精湛的皮匠们,正将一张张从关外通过走私渠道换来的、坚韧无比的整张野牛皮,用一种混合了树汁与矿物粉末的特制药水浸泡、鞣制,使其变得既柔软又坚韧,而后再由最灵巧的匠人裁剪、缝合,用粗大的麻线将数层牛皮紧紧地铆合在一起,制成一件件轻便而又坚固的皮甲与一面面足以抵御箭矢的巨大鸢形盾牌。空气中,弥漫着生皮与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更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木匠,正在将那些同样是秘密运入的、产自辽东深山之中、质地最为坚硬的铁桦木,用墨斗弹线,用巨斧劈砍,用刨子打磨,将其制成一杆杆修长而又充满韧性的长枪枪杆,与一副副可以快速拆卸、组装,以便于秘密运输的攻城云梯的组件。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种近乎于严酷的军事化管理之下,有条不紊地,高效地进行着。这里,没有监工的呵斥,也没有偷懒的闲谈,只有一种共同的目标所凝聚成的、惊人的创造力与集体意志。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此刻手中所锻造的每一件兵器,所缝制的每一件铠甲,都不仅仅是一件冰冷的器物,更是他们自己与家人的身家性命,是他们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决定了整个北方未来命运的豪赌之中,所押下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赌注。

    就在这片充满了钢铁与火焰、力量与希望的喧嚣之中,一个身材魁梧、眉宇间充满了悍勇与狂傲之气的青年将领,正双手抱胸,静静地立在一座刚刚完工的、用来测试兵器性能的巨大靶场之前。他正是燕王次子,那位早已在军中因其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而赢得了“高阳酒徒”之名的朱高煦。他看着眼前那些正在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兵器,那双总是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贪婪的、迫不及及待的光芒。他随手,从一旁刚刚淬火完成、刀身尚带着一丝滚烫余温的兵器架上,抓起一柄造型朴实无华,刀身却比寻常的官造佩刀要厚重上近乎一倍的双手长刀,在空中,随意地,挽了两个刀花。那沉重的刀身,在他手中,竟仿佛没有半分重量,带起的刀风,发出“呼呼”的厉啸,竟让数尺之外的巨大烛火,都为之一暗。

    “王师傅,”他转过头,对着身旁一位须发皆白,身材却依旧健硕如山的老师傅,朗声说道,那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你这新改的‘百炼破甲刀’,看着倒是厚实,也不知,比之朝廷给那些只会躲在金陵城里吃香喝辣的京营软蛋们配发的绣春刀,究竟,要强上几分?”

    那位被称为“王师傅”的老铁匠,乃是当年跟随朱元璋一同打天下、后因不满朝中官僚掣肘而愤然辞官的军器监首席大师王神臂。他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烁着匠人独有的、对自己作品的绝对自信,他傲然一笑道:“二殿下尽管一试便知。老夫这刀,乃是仿前元怯薛军中最为精锐的‘碎骨者’所用的双手重刃,以百炼精钢为体,又掺入了从关外寻来的三成天外陨鐵,经九火九转之法,由十六名臂力最强的弟子,以流星锤法,反复折叠锻打三千六百锤而成,其锋锐与坚韧,早已非凡品可比。莫说是那金陵城里中看不中用的绣手绣脚的绣春刀,便是寻常的步人甲,在它面前,也与那上好的豆腐,无甚分别!”

    “好!”朱高煦闻言,眼中战意更浓,他大喝一声,不再有半分迟疑。他双手握刀,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于双臂之上,对着靶场正中央,那个由五层浸透了桐油、又用碗口粗的铁钉层层铆合在一起的、坚韧无比的重装牛皮甲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当头,猛地,劈下!这一刀,他没有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直接、最狂暴的,力量!刀锋过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刀之中所蕴含的霸道气势从中剖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尖锐的呼啸!

    “嗤啦——!!!”

    一声,仿佛是撕裂了上好绸缎般的、刺耳的声响。只见那足以抵御寻常刀剑、甚至能将射来的强弩箭矢都直接弹开的重装牛皮甲靶,在接触到那柄漆黑重刀的瞬间,竟没有半分的阻碍,如同烧红了的烙铁切过了一块冰冷的牛油一般,被干脆利落地,从中,整整齐齐地,一剖为二!那光滑的切口之处,甚至还因剧烈的摩擦,而冒出了一缕,带着皮革焦糊味的淡淡青烟!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工坊之内,那原本震耳欲聋的锤击之声,竟在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之下,有了片刻的停歇。所有工匠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那个持刀而立,浑身散发着狂暴战意的年轻王子身上,眼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朱高煦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毫发无伤的重刀,感受着刀身之上传来的那股斩断一切的舒畅手感,终于,仰天发出一阵,充满了无尽快意的,狂放大笑。“哈哈哈哈!好刀!好刀啊!”他将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那坚硬的、由花岗岩铺就的地面竟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插入数寸,“有此神兵,待他日我随父王杀入那金陵城中,定要将那些只会摇唇鼓舌的酸儒,连同他那张鸟位,一并,斩成两段!!”他的笑声,在这座充满了钢铁与火焰的地下王国之中,久久回荡,充满了,一种即将要挣脱所有束缚,将整个天下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狂野与,自信。

    然而,在这片充满了阳刚与暴烈的喧嚣的数百尺之上,燕王府另一处更为幽深、也更为隐秘的地下密室之内,一场属于阴影与毒药的密会,也正在悄然进行。这间密室,与那热火朝天的工坊截然相反,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数十种不知名草药与某种女子身上特有体香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密室的四壁之上,没有刀枪剑戟,而是挂满了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装着各种颜色粉末与液体的精致瓷瓶,与一个个由紫檀木制成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药箱。密室的正中央,一张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石床之上,正盘膝坐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剪裁得将她那玲珑浮凸的火爆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的紧身劲装,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一条黑色的瀑布,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她年约双十,生得是眉如弯月,眼若桃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神情的眸子里,仿佛藏着能将世间所有男人的魂魄都勾走的无尽风情。她的嘴唇,涂着最艳丽的、如同鲜血般的殷红,嘴角,总是微微地,向上翘着,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媚意。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是秦淮河畔最顶尖的、能让王侯将相都为之神魂颠倒的绝色尤物,其真实的身份,却是“瀚海龙庭”之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用毒与媚术的大行家——“血观音”,秦钰绮。

    此刻,她正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用一根小小的、由纯金打造的细长银针,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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